方予诤一旦像这样跟他一板一眼,文宸心里就好像不得劲似的,加上还被对方用“我们”切割开,更加不痛快:“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吧?”
“简总说笑了,”方予诤把电话扬声放到一边,已经继续做着手里的工作,“一切以您的想法为主。”
柏原的画仍然安静站着,他得时不时看上一眼。文宸听方予诤说得冷淡,加上传过来的声音也变远了,同样不想再聊,语气已然是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那就好。”
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直接挂断了电话。
方予诤停下了动作,良久,终于狠狠地将手里的钢笔掼到地上,厚重的地毯吸收了一切的声音,只剩下飞溅而出的墨汁,将那一块染脏。
大老板来巡的消息到得很快,周一清晨通知就进了邮箱,而且破天荒地迫切,好死不死周五下午就到。那是方予诤原本计划宴客的日子,他费了大力气才把人请动。
柏原迷迷糊糊地看见,脑袋里“嗡”地一声,如此有牛马精神的人,都埋怨起上头真是会给人添乱。
一大早的总监会上,方予诤看起来倒是跟平常没有两样,但底下人多少都从他时不时的沉默里感觉到了那股低气压,不明所以地互相交换着眼神,完全没有头绪是谁惹了阎王爷。
柏原坐在他旁边,发现方予诤又换回了以前常戴的表,一直用着的钢笔反而不知道去哪儿了,他随便捏了一支中性笔在手里。
正想着,方予诤面无表情地把笔丢开,给柏原吓得呼吸一滞,只听他冷声点名:“褚言,君寰到现在连项都立不了,到底还能不能做。”
这下柏原确定方予诤是在生气了,褚言更是一头雾水,见大家都对自己投来同情的视线,当事人颇感无奈:“我们现在完全是受政策变化的影响,我上周也跟您同步过……”
方予诤打断他:“别找借口。”褚言立刻识趣地打住,摊了摊手,脸上写着您骂得都对。
方予诤靠回椅背,揉了揉眉心,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变成以往他非常讨厌的那种人,他在迁怒,或者说,无能狂怒。柏原看方予诤这样炸毛的样子,很冲动地想伸手去顺一顺,他向褚言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那方总,我们下去再讨论一下立项,然后我来安排接待的流程。”
方予诤没睁眼,抬手示意散会,是“就这么办”的意思。众人如蒙大恩,赶紧鱼贯而出。
褚言在路过柏原的时候挡住脸用口型问他:“什么情况?”柏原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摆摆手让他赶快逃命去吧。
会议室重回空旷,方予诤知道柏原还没走,多少平复了一点,双手捂着脸撑在桌子上调节着。
他觉得自己像是裂了缝,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往都能隐藏得很好的情绪,最近总是一阵阵往外冒。明明以前不管文宸再怎么搞事,他都不会这样上火。
其实今天还有很多事得做,但是柏原始终没有开口说什么,他安静观察着,发现方予诤紧绷的肩膀终于渐渐放松,似乎是缓和了下来,这才说:“老板,九点半三十四楼还有会。”
方予诤点头表示知晓,柏原又说:“我再去给你倒杯水吧?”没得到回应,但不管了,他正要站起来去执行,方予诤闷闷的声音从手掌之间传来:“不想上班了。”
“啊?”柏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重新坐回去,毕竟这种话任凭谁说,都不像方予诤会说的,“什么?”虽然破防的老板看起来很有意思,但由于过分反常,他也必须要确认一下。
“不想给简文宸打工了,”方予诤现在是真不把柏原当外人,可能也是仗着柏原嘴严,直抒胸臆,“受够了。”
毫无前因后果的惊天发言,柏原愣愣地:“……那我现在去把后面的行程都取消掉。”
“……”方予诤无奈笑了,“柏原,你不能这么惯着我。”
柏原靠近他一些:“不是啊,我如果有钱,我也早就不上班了。”
方予诤枕到自己的手臂上,看着柏原:“你也不想给我打工了吗?”柏原被他一句话噎住:“话也不是这么说……”
独自生了两天闷气的人心情终于好转,揉揉太阳穴站起来,柏原不解:“怎么了?”
“去三十四楼开会,”方予诤像是短暂充进去了一点电,又能开机,“再给我拿支笔。”柏原把自己的递过去:“要不先用我的吧,我爸的,旧是旧了点,但是很好写。”方予诤的神情柔和下去,接过来,刚要开口道谢,想起两人的约定,对柏原点了点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