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道:“咱们富贵人家,豢几个可意的人儿,以图欢娱,确实没多稀奇,但也不必动真……”
赵敏没等他说完,便即呸了一声,道:“她可不是你那些谄谀取容的歪厮缠人,我再如何饵之以利,也不能乖,反害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倒是自来一副硬心肠。”一句话说到最后,却又兀自伤怀起来。
王保保缓缓舒了口气,尽力平息,嘴唇却仍自颤抖,道:“这么说,你是真喜欢那姑娘?”
赵敏苦笑道:“不然又怎会中了她的美人计,落得如此下场?”
王保保又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可是你——你总归嫁不得她,何况……”顿了片刻,道:“扎牙笃这次还是出去接你了,是不是?”
赵敏不语,算是默认。
王保保道:“他待你情意不忘,七王爷对万安寺之事才没有发作,若是你临时悔婚……”
赵敏道:“我不会要爹爹和大哥难做的。”
王保保道:“那你打算如何?再跟着那周掌门私奔出大都?”
赵敏闻言一怔,脸上神色慢慢变得哀伤,叹息道:“大哥你明知我的境况,又何必还要说这话来哂我。”
看将过去,只见她坐在金碧荧煌下,说话间,眸色幽幽,愣是将这景象衬成了半壁青灯,甚是凄凉的。
王保保心头实忧,叹道:“我不是要哂笑于你,当初说答应嫁给七小王爷的人,是你不是?我是心疼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赵敏眼望斜月灯火,半明不灭,长长叹了口气,说:“是啊,我当初……是为甚么要应下这门亲事呢?”
——无非是为保全峨嵋派众人的性命,如今事过境迁,万安寺宝塔早毁,荒岛上情意已欺,她这算不算是自食其果?
王保保但见赵敏一袭清瘦影子,被月色拉得老长,叹道:“若你能就此绝了这念头,倒也为时未晚,否则深陷魔障……岂非要我与父王日夜忧心?”
赵敏垂眉苦笑,道:“我如今只等着看,我与她,是否还余有一条活路,若是她……她当真绝情去爱,那哥哥说的这话,我……大抵会去试上一试,虽不知能不能成。”说完一手支颐,怔怔的走起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窗外果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轻柔得好似情人耳诉,嘀嗒打在心头,溅起绵长的相思。周芷若清丽绝俗的脸如同烛火一般,影影绰绰,仿佛随时都将要熄灭。
泣露光偏乱,含风影自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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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芷若几人在海边杀人放火后,胡乱在岸旁睡了一觉,次晨穿林向南而行。一直走了两日,才出森林。见到一家农家,周芷若取出自死尸身上搜来的银两,向老农购买衣服,但那农家极是贫寒,好容易才凑齐了三套破旧污秽的男子衣衫。她素来爱洁,闻到衣裤上陈年累积之气,几欲作呕,但又需得防着元兵追查,不得不换上这身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