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点一点,烛光摇摇落在李师焉眉间。 烛光有多轻?轻得像乘春行衣袍上的绿。 天地间威压密不透风,一人一灯竟然毫发无伤,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逼窒得叫人喘不上气的杀意陡然消减,清霄丹地这一隅复归平静。 “阁主,” 乘白羽弯眼睛,“承让。” 李师焉面无表情:“投机取巧。” “阁主赐教,不胜感激,倘若阁主允我领阿舟外出几日,我更感激呢。” “不可,业精于勤而荒于嬉,乘轻舟一日也不可外出。” “我敬阁主与犬子半师之恩。” 乘白羽收起笑意,周身清冷之气渐盛。 “我只授道,不收徒。” 白玉葫芦掂在手中,李师焉道,“再来,正面迎我。” 乘白羽扶额:“阁主久不与九州修士打交道了吧?何故如此咄咄逼人不通情理。” 这位李阁主一意再战,乘白羽先说头晕,又说喉疾、腹痛,最后说痔疾,总之不愿意, 李师焉语调冷绝: “乘轻舟未习完课业,自愿受罚。你不成器,此子不像你。” “何故揠苗助长,他还小……?” “呵,” 乘白羽气得冷笑,“你是说,阿舟不是我的孩子?” “仅为猜测,” 李师焉一板一眼不近人情,“况人族男子生产,世所罕见。” 复作瞑目沉思状:“你难道生有金沟胞宫?” 嗯,那倒没有。 “是啊,” 乘白羽不欲细说,周身灵力大盛执灯袭近,“不信?” 李师焉面上显出兴味,手搭上腰间葫芦。 乘白羽却攸地收起气势,仰脸: “阁主要验身么?” 青青的衣带攀上雪白的袖口,灼息吐在李师焉不沾俗尘的脸上。 第3章 霜扶杳内心发出悲鸣: 兄弟你找死啊! 谁不知道披拂阁阁主不近女色?? 男色也不近! ……总之这些事根本和李师焉扯不上干系!人家千年如一日清心寡欲的清修,人家好端端的清净之地! “哦?” 许久,李师焉喉中凝出一个字。 他没有贺雪权高,贺雪权身上有半幅妖骨,他是没有的,他只比乘白羽高出寸许。 说来,也足够。 “验身,” 李师焉反手擒乘白羽侧颈,“只验?验过以后呢?花妖说结蒂交蕊,人族修士说合籍双修,要么?” “?!你……” 乘白羽半边脖子僵住,耳尖蒸霞,“……你不是六根清净么?平日打交道都是些什么人?有正常说话的人吗。” “平日,” 李师焉盯着他的眼睛,“门人不外乎请教丹道,访客也多是求仙问药。” “清霄丹地开辟千年,自荐枕席者,你是第一个。” 乘白羽:?? 谁啊,阿羽没有啊。 他将袖中春行灯放出,李师焉果然注意力转移,顺势脱身。 一回头,还看呢? 不仅还看,李师焉甚至托出白玉葫芦往他的灯璧上贴。 乘白羽霍地收回灯盏。 两人距离拉开,仿似有什么萦绕在鼻尖的东西被抽走,周围竟然显得空荡荡。 “老家伙,” 乘白羽抽抽鼻子低声嘟囔,“炼什么药?气味还挺大。” “我不老,先前便说过,” 李师焉冷意十足的脸上尽显睥睨,“天何寿,四万八千岁,即知,吾正值壮年。” 他瞥一眼乘白羽:“也不短。” ?? 乘白羽哑在原地,是那个意思么? 他、他不是不老神仙么?神仙也记仇?神仙也会说荤话? “乘轻舟禁足还须百日,百日之期未到前不见客。” 李师焉不再纠缠,收起白玉葫芦,一眨眼的功夫不知所踪。 乘白羽独自呆立片刻,往院外张望: “小阿杳,你还窝成一丛做什么?” 霜扶杳的脸浮现在甘棠树梢,以花叶障目: “我说你为何一口咬定必与贺盟主解契,原来你是按耐不住寂寞。” “胡说什么?” 霜扶杳: “!我没看见!将来贺盟主问起来,你和阁主是如何勾搭成奸的,你是如何光天化日歪进人家怀里的,我可什么也没看见!” “……” 所以你们其实是清霄疯地吧? 一个一个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阿羽不明白,阿羽不知道,阿羽见不到自家的崽,决定打道回府。 - 踏入红尘殿时,乘白羽神色如常。 这是他设过婚庐的寝殿,他身披药香,那是另一个男人的气息。 “你的灯,” 殿中贺雪权冲他伸出手,“拿来。” “做什么?”乘白羽下意识捂紧袖口。 仅仅一个动作,贺雪权目光一重,满身威势呼啸而来。 虽说都是化神境界的人,可是贺雪权以实战养修为,进境突飞猛进,半只脚踏进炼虚境门槛,乘白羽不过堪堪化神而已。 “看看看,” 乘白羽勉力承受,将灯盏托出,“有什么好看?” 贺雪权接过灯盏细细打量,半晌问: “不是教你在殿中等我?你又跑去哪里,连夜厌也寻不到。” 两人是道侣,法器自然联结,可传信、可寻踪,两方一体,本该再无秘密。 可是乘白羽有秘密。 绝对不能让贺雪权知道的秘密。 他软着嗓子撇开脸: “你说‘明日’来,我便只等到‘明日’。” “一旦等过了,我便教你寻不见我。” 贺雪权脸色乍晴:“原来是使性子,” 随即复显阴沉,“不对,你有法子能瞒过夜厌?” “什么秘法,解开,不许再用。” 乘白羽叹口气,千不该万不该。 该把灯留在清霄丹地外的。 他的下颌被贺雪权扳在掌中,距离不久前那个冷冰冰的阁主摸过的地方,只有寸许。 他能感到贺雪权的怫郁。 毕竟是仙鼎盟盟主,中原几州大小宗门依附仰仗,一字千钧惯了,并不太习惯有人忤逆吧。 若是从前,乘白羽是愿意哄一哄劝一劝的。 他会握着贺雪权的重剑作剑舞,还会指尖挑着春行灯的灯芯变戏法,他会找一身贺雪权母族的皮饰衣裳扮一只狼妖。 还会不穿,什么也不穿,不着寸缕偎进贺雪权怀中,索吻,求欢,贺雪权再大的脾气也会被他捋顺。 可眼下,软话已经说完。 再浓再热的感情,也淡了。 “你在走神。” “你在想什么?”倏然间贺雪权发问。 “我在外征战,修士虽能缩地成寸,可功法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