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灵瞥了一眼他的手。 柏奕动作一僵,随即发现自己确实是在抠指甲——难道自己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抠指甲吗? “这次是萨特,是‘不思悔悟的乐观主义’。”柏灵深吸了一口气,“要是其他什么伤春悲秋的话题也就罢了,你现在是要采取什么行动?要放弃什么希望?” 柏灵的发问直指红心。 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柏奕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外表看起人畜无害,但搞不好切开会发现里面是黑的。 柏奕咳了一声,表情也冷肃下来,他两手握住了柏灵的肩膀,低声道,“其实我没想瞒你,相反,我想到这件事之后第一个就想找你说的。只不过现在我连最基础的东西都没准备好,我又不是喜欢纸上谈兵的那种人。” 想起今日的遭遇,柏灵沉眸想了一会儿,“是和什么有关?宁嫔?小皇子?” “对。”柏奕轻声点头,“我想找一些明确的证据,来证明某些药物的毒性。这件事我很早之前就仔细考虑过可行性的,这次刚好有个机会,事情不复杂,但我要先试试。” 柏灵轻轻地松了口气。 这次是真的松了口气。 “今天让你这么担心真是对不起,我自己这段时间也确实是有点焦虑,你不在身边我有点调整不好。”柏奕认真地说道,“以后我会注意的,但现在先让我按自己的节奏来好吗?” 柏灵什么也没有说,上前一步,轻轻靠住了柏奕。 “我的要求其实不高的,甚至可以说非常低,”柏灵轻声喃喃,“你们都活着就好了,真的。” “我知道啊。”柏奕小声说,“我们也是。” 这次分别之后,宝鸳明显感觉柏灵的情绪低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柏灵跑过去和柏奕都说了什么,但宝鸳还是用力地拉起了柏灵的小手。 “我刚进府的时候比你还小呢,也和你一样。”宝鸳轻声说,“每天晚上都想家想得流眼泪,哭了足足有一个多月才缓过来。” 柏灵笑了笑。 “不难过啊,回去我给你拿好吃的。前个儿姐姐专门从御膳房那儿订了一批西南的点心,今晚肯定能送来,你到时候尝尝。”宝鸳说着,也摸了摸柏灵的脑袋,“咱们好好的。” “嗯。”柏灵点了点头,“好好的。” 回到承乾宫的时候,贵妃少见地坐在了梳妆台前,两个宫女一人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发髻,一人半跪在她身侧,小心地为她打磨指甲。 宝鸳见着这一幕,惊得合不拢嘴。她两三步走到外头正在指挥宫人调整桌椅摆设的郑淑身旁,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 “娘娘这是要出门吗?怎么都梳妆起来了……还是出什么事了啊?” “能出什么事啊,就是晚上宁嫔要来,娘娘不想蓬头垢面地见人,吃了点儿东西就起来梳洗了。”一旁郑淑笑着说道,“都讲好了,傍晚的时候,宁嫔娘娘过来一起吃个饭。” “咦。”宝鸳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娘娘早上不是还说不见吗?” “早上是早上,这会儿是这会儿。”郑淑看了看宝鸳身后,“柏灵呢?” 宝鸳轻声道,“哦,看她好像是累了,一回来就往东偏殿去了。” “你去给她找点事情做,晚上宁嫔娘娘来的时候,就不要让她在旁边伺候了。”郑淑说着,又感慨了一句,“哎,没她盯着,心里老觉得不踏实。” 宝鸳有点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是娘娘的吩咐吗?” “嗯,晚上就咱们俩跟着一起。”郑淑点了点头,“宁嫔好容易来一趟,娘娘不想让她见着新人,说是怕她看着觉得物是人非,心里生分了。” 宝鸳这才恍然大悟,紧接着就笑起来,“这种事也就咱们娘娘心思细、会在乎,我看宁嫔娘娘啊,到现在连我到底是叫宝鸳还是紫鹃都分不清呢!” 郑淑一指头戳过去,“不要在背后编排主子!” 话音未落,里间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摔击之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发出铮铮鸣响。 郑淑和宝鸳同时惊得一颤。 “娘娘!” 第九十八章 死生契阔 衰老这件事,是很不讲道理的。 屈氏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一时变得了无生机。 ? 如?您?访?问?的?W?a?n?g?址?发?布?y?e?不?是?í???ǔ???e?n?????????⑤??????ò???则?为????寨?佔?点 她还记得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因着一段舞步怎么走也走不顺,所以连着好几日茶饭不思、昼夜不停地练习,等后来某天早晨,忽然就在铜镜中看见眼角下生了两条细纹。 她心中猛然一惊,而后接着半月老老实实地吃饭睡觉,这两条小细纹很快就消失了。 等过了二十三四的年纪,又是某一天的早晨,她醒后在铜镜中看见自己的嘴角边隐隐浮现了一道浅浅的沟壑。她又如法炮制地休养生息,然而这一次的皱纹却再也没有消下去。 家里人给她明着暗着找了许多方子,但都收效甚微,屈老夫人甚至带话进来,让她平时不要大笑,免得加深了皱纹的痕迹。 但屈氏自己觉得没什么——年纪虽然在慢慢往上长,面上再端庄大方,但她心里活泛着的依然是从前那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而当皱纹第一次如此如此顽固地、像甩不脱的藤蔓一样爬上她的脸,她才再一次有了“长大成人”的实感。 在那之后,她看许多人,许多事都好像又慢慢变得不同起来。 而今,屈氏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在镜子前好好看过自己了。 她看着自己眼睛下头的墨青色眼袋,略略有些凹陷的眼眶,还有脖子上深深浅浅的皱纹…… 这是谁呢? 她一下就对镜子里的人陌生了起来,似乎完全认不出自己的脸。 郑淑和宝鸳已经接连跑进了房中。 只见金灿灿的钗饰宝珠滚落一地,梳妆台上的金丝楠木香奁翻了好几个跟斗,四脚朝天地被扔在了地上。 几个宫女都伏低了身子,大气都不敢出。 屈氏背过脸,声音清冷,“既然碰都不让我碰,我也不要这些劳什子的金钗银钗,都拿走吧……都拿走吧!” 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哆嗦,这样的屈氏也没什么人见过。 宫女们的声音细若蚊蝇,除了胡乱地喊几声“娘娘息怒”“奴婢该死”,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回事?”郑淑冷声问道,“你们都在里头干了什么?!” 一个宫婢连忙抬头,声音略带颤抖地解释道,“是方才……方才娘娘想仔细看看这支步摇,奴婢怕……怕……怕娘娘拿着伤着手,就没给娘娘。” 郑淑心中顿时明白过来。 这些个珠宝首饰因为一端尖锐,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几乎一直被锁在木匣之中,即便是今日伺候屈氏梳妆,宫女们也一样小心翼翼,不敢让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