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是北巡吗,结果不知怎么的,在离江洲城还有百里地的时候,遇到了悍匪。” 柏灵手里的筷子停都没停,“有多悍啊?” “乐坊里有人就是从那些悍匪手里逃出来的,这些匪徒自称青袍军,前些年灾荒的时候占山为王,经常去近旁的村落里扫荡,无恶不作,甚至还……吃人。” 柏灵的呼吸凝滞了一下。 一直在平京待着,她确实很少有外头在打仗的实感。 这里没有即时通讯,没有画面,没有哭号……王城里的百姓原本就只在南迁的难民们口中听说过远在北境的烽火硝烟。 “青袍军把女人和孩子都叫两脚羊,说是因为肉质比男人好,堪比羊肉。他们说,青袍军的寨子里有房子一样大的臼,柱子一样粗的舂,”艾松青比划着,“他们把人杀了,就把尸体丢进去捣烂,做成肉糜——” 柏灵艰难地把口中的汤咽了下去。 艾松青望着桌上的青菜肉丸汤,忽然颦眉,也觉得一阵恶心。 “皇帝的队伍遇到了青袍军,然后呢?”柏灵接着上文问了一句,把话题重新兜转回来。 “还不知道呢,”艾松青摇头道,“他们也是听客人说的,当时有商客被青袍军的一支小队俘虏,结果折返时恰好遇到了王师,才勉强拣回了性命……” “这不是好消息吗?”柏灵笑着道。 “可他们说,他们走的时候,皇上亲自带兵去了青袍军的老巢。”艾松青压低了声音,“说是,就只带了不到五百人,少不了是一次苦战了。” “那也是碾压之势了。” “碾压?”艾松青怀疑自己听错了,“但那是青袍军的老巢呀,少说也是几千人的规模——” “松青见过火铳和火炮吗?” 艾松青愣了一下,“……听说过,但没见过。” “放心吧,如果那些客人说的是真的——他们确实遇到了皇帝而皇帝带了亲兵去剿匪,那用不了几日,捷报就会传到京里来。”柏灵笃定道,“我跟你打包票。” “……柏灵这么有把握吗?” “是啊。”柏灵轻声道,“现在连北境的士兵都没用上趁手的火器,就不要说是那些占山为王的山匪了。这是两个时代的作战方式,大刀长枪……怎么可能干得过火药呢。” 艾松青将信将疑地听着。 “等着吧。”柏灵笑道。 …… 事实上,捷报传得比柏灵想象中的还要快。 第二日夜,城门一直开到了半夜,张守中亲自带兵守在北门口,他在城楼上极目远眺,目光中既有期待又有焦急。 据报,押解青匪头目的队伍今晚就会送到,届时,这些屠害同胞的恶徒将交由大周刑部亲审定罪。 快到子时,远处终于升起马队经过的飞尘,不一会儿,有数十辆印着江洲府的囚车隐隐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队伍的最前头,年轻的解送官策马扬鞭,疾速向着王城飞驰而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头号迷弟 张守中一眼便认出了来人——马队的为首者,正是前年新上任的江洲刺史张知易。 说起来,张守中和他之间还有一层宗亲的关系。 张家在江洲是大家,只是张守中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来平京定居,这些年来不常回家走动,也谢绝家中故亲旧友的日常拜访,除却前年妻子病逝那一次,他和本家人的见面往来实在屈指可数。 张知易的辈分排起来高张守中两辈,但年纪却小,今年只有二十五六。 他几乎是张守中的头号迷弟——十四岁那年,他听闻了坊间盛赞的张神童是自家远亲,喜不自胜。 为了表达对偶像的仰慕,张知易在读书之余,专门编撰了一本小册子,书中不仅收录了张大人的许多诗词文章,就连他年少时的一些张狂逸事也不放过,全部分门别类,然后按时间排列。 这本小册子原本只是张知易自己收集起来自娱自乐之用,但他着实没想到,没过多久,这本书的副本就落到了张守中手里。 更让张知易没有想到的是,张守中连夜读完,还给他回了一封长信。 信没有直接送到他手上,毕竟张守中也不清楚张知易其人——这封回信先寄到了张守中本家的族长那里,而后辗转好几人,终于被张知易的小叔拿到。 等到张知易得知,自己整理的诗稿竟然被偶像本人看了一遍,他面红耳赤,连气都喘不过来,当场昏倒在地,幸好当时他姐姐就在旁边,当机立断一瓢凉水把他浇醒。 年轻的张知易几乎是颤抖着打开时任兵部尚书的张守中的信——他以为自己会被痛骂一顿,但没想到,张守中开篇就对他的用心表达了感谢,他说这些年来确实想腾出时间,把过去的诗稿理一理,但碍于手上事务繁多,一直没有动手。 这其中有许多诗稿是当年他随意写下的,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竟还有人能找到原文,足见张知易在这件事上下的功夫。 信中,张守中将手册里一些言过其实、过于夸张的传言一一指正,并言辞婉约地要求张知易不要再将此书示人,以免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最让张知易印象深刻的是信的结尾,张守中慷慨写道,编撰诗文虽是小事,但在字里行间,他能够感受到张知易的才情,希望张知易能把自己的天赋和才能用在正途上,来日若能和他同朝为官、共谋天下人的福祉,才是真正的幸事。 张知易抱着信,当场哭出了声。 那封信后来被他誊写了一遍,贴在自己的书桌上,原件则像传家宝一样被封存起来。 如今十年过去了,在这十年之中,二人唯一一次的近距离相见,还是三年前张守中送亡妻回故里的时候。 不过那也是张知易单方面的“相见”,因为葬礼上,人到中年的张守中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苍白虚浮,看起来精神萎顿……那实在不是一个上前寒暄的好时机。 再加上,那一次张守中也没有在江洲待很久,在亲自看着亡妻入土后的第二天,他就启程返京了。 张知易只能在若干送行者之间一同行礼告别,也不指望张守中能记得自己。 二十岁那年,张知易终于高中,名列二甲,且拿到了进士出身,但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未能留京。 这几年时间里,他好几次进京述职,但都被张家的管家挡在了门外——因为张守中有一条铁律,就是日常不接拜访,不管是外地的官员还是自家的亲友,谁也别想网开一面。 这固然可惜,但几次碰壁之后,张守中在张知易心目中的形象,却更加高大起来。 今晚对张知易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 他身上带着升明帝的旨意,升明帝点名道姓地让他把圣旨宣给次辅兼兵部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