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公又在冷元初出嫁当日一反常态,匆匆前去溧阳县。
“殿下,这位是我的侄儿,穗德钱庄的大同行,冷元知。”越国公嗓音略带沙哑,却又中气十足向贵婿介绍着,打断温行川的思路。
温行川看向一旁一袭月白锦袍,手持折扇,容貌隽秀的儒雅公子,长身细腰,器宇不凡。
他未曾探知冷家的商产,但「穗德」的名头可是如雷贯耳——
国境及海贸使用的各类官制宝钞,是以户部属下宝钞提举司监管、穗德钱庄印发。整个大燕的货币控制,是妻兄冷元朝负责,实际发行,就是面前这位冷元知负责。
冷家,可算分走温氏王朝权力的一大块。
胡雍生前,在朝中结党营私,称为“徽帮”。温行川接手璀华阁后,仔细读过各份卷宗,他们是以“废旧君立新帝”定的实罪。
但徽帮往来宝钞,婚前即被他查出,全印有同一标识,与市面流通宝钞,有非常细微但绝对不同的实证。
种种迹象皆指向,冷兴茂与胡雍案有关系,偏偏这时候,他娶了冷元初。
温行川微微扬起下颚,略掀眼皮,凌厉扫过比他稍矮一分的冷元知,接受他的行礼。
昨夜,他在璀华阁情药发作,理智撑到归家断了弦,失控要了冷元初。晨起见她梨花带雨摸着红肿,他险些清醒着沉沦。
可未被人换过的床褥上,没落一点红。
方才,冷元初又在他这个丈夫面前,毫不犹豫扑进这个男人的怀里,很自然。
能靠近他的人有内奸,但他更想先查出,冷元初在他之前,可有,相好。
“殿下可对郡王妃满意?”所有人都落座后,冷兴茂掀起衣裾,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
冷元初看向温行川,怀着希冀。
但温行川没吭声。
肥梁瘦柱下的承合堂,一片寂静。
冷兴茂盯着他这卓然的女婿看了半响,再瞥见冷元初双手攥紧袖边,一脸局促,自顾自圆了场。
“你们小辈活络,多聊聊。”
“还请郡王殿下多多关怀家妹。”冷元知拱手开口,正想替冷元初再说些话,忽见冷元初原本灵动的双眸失去了光彩,黯然魂销。
他从前与冷元初以表兄妹相称,从她还是小姑娘起便带她长大。
以前在老宅里,冷元初见到他根本收不住话匣子,这才嫁人一个月,她怎变得这般沉默,掉魂儿似的?
“元儿,元儿?”
“啊?”
这下不光是冷元知,邱馥亦觉察出不对劲,“你们男人聊着,我带初儿到闺房去。”
冷元初被邱馥带到那仿照绍兴老宅而建的四进台门,黑瓦白墙,引水环绕,五桥叠跨仿若置身山阴。
进了闺房中厅,邱馥按着冷元初的肩膀要她坐下。
“初儿说实话,和郡王圆房了吗?”
回到江宁府,邱馥已听说那些风言风语,劝了冷公很久,不是冷元初的错。
坐痛再度爬升,冷元初只有点头,不敢说与殿下的初次,他们都不太舒畅。
“姆嬷,我好像满足不了郡王……”冷元初说得极小声,这种私密之话,她还不太适应与邱馥说,极其忸怩。
邱馥正轻轻拍着冷元初的肩,听到此话停下手,拈起她的下巴,细细看过眉眼,再撩开粉袖,守宫砂浅淡近无,她没有说谎。
邱馥取手帕蘸了水,为冷元初重新洁面,再取了香粉和燕支,按她心思点了点。
横看竖看,冷元初都是娇艳绝俗的人间尤物,怎就换不得郡王的恩宠?
邱馥问她:“那胡婆没有教你吗?”
冷元初点着头又摇头,在温行川的绝对力量前,她完全无法顾及旁的。
邱馥叹了口气,“给你的陪嫁丫鬟,你给他吧。”
冷元初仿佛被一盆冷水彻
头浇下,如定格一般愣住,怔怔看着邱馥眨眼间泛出尾纹的长梢眼。
“可我不想他去宠幸别的女子,我不想和别的女人共侍……”冷元初环住母亲腰身,喃喃说出她的忧愁,被邱馥径直打断。
“你不要犯傻,无论如何都不要得罪郡王,他想要从你身上索求,你要迎合,若不够的话,为他侍枕席的,必须是你的人,记住了吗?”
“姆嬷,为何要站在他的立场?您是我的母亲啊!”
冷元初如被火雷劈头盖脸击中,刹那间被抽去所有的灵动与活力,她站起来蹙眉而问,躲开邱馥想要握她的手。
冷元初看着面前的母亲,穿着一身织金云霞锦缎的诰命华服,一头乌发已夹杂着缕缕银丝,细眉长眼梁鼻,矜贵的面容完全看不出是近六旬的老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