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淑知道,她这半载每每从皇后那里回来,身体都会变得更差。
刘妩应是向她投了毒,但她如今亦不想活了。
这王府里最美丽的春天,她恐怕撑不到再见了。
并非因温琅生死未卜而要殉情,说来可笑,如果温琅真的亡命白雪之下,按大燕的律法她还得殉葬。
于是林婉淑破天荒把李希燕叫到敬霭堂。
六载前,刘妩逼着她同意接纳李希燕,林婉淑祈求能换父母生路。
可结局是外室进门,父母自戕。
皇帝拒绝见她,刘妩说她疯了,把她关进宗人府,导致年仅七岁的女儿寻不到母亲,再被王府一众下人以为主母易主,将宁儿锁在园子里连口饭都没有…
林婉淑闭上眼落了泪,划过惨白的玉靥落在枕巾上。
“这么久没有新消息,亲王恐怕凶多吉少,李希燕,你走吧,留下来可是要殉葬的。”
李希燕依旧穿着陈旧,气血不足,可比起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林婉淑,竟更有生机。
“我若不走呢?”
林婉淑从牙缝里挤出一抹笑,“说实在的,亲王娶你这么些年,碰过你吗?”
李希燕脸色大变,想要反驳。
林婉淑睨了她一眼,冷笑道:“如今见本宫这般模样,你觉得能扶正你了?”
李希燕道:“贱妾相信亲王会回来的。”
林婉淑大笑出来,又猛烈咳嗽,李希燕想上前扶一把,却被林婉淑一把推开。
李希燕哼了一声道:“贱妾以为娘娘知道当年的实情。与娘娘直言,我想走,但我走不得。”
“那你就陪温琅死去吧,本宫才不要给他殉葬!李希燕你记住,本宫一定在你之后死。”
李希燕脸色大变,跌跌撞撞跑出敬霭堂,扶着外墙喘气。
别家妻妾斗嘴便罢了,这天家人讲话,言出必达,绝无儿戏。
可她又做错什么?
她兄长,堂堂二品工部尚书,手脚不干净,被御史台指控贪污,随即逼她成为温琅的外室,护住他的官帽!
别人家的兄长都帮妹妹挑好夫君,他李顺义可倒好,逼她做外室!
她李希燕沾了他贪污工款一点光吗?没有!
后来被接进府里还被主母磋磨,温琅对她更是弃如敝履,她做错什么了?
在这王府活得透明边缘就罢了,她的芷儿好歹流着温氏的血,有谁在乎?连奴才都不尊重他!
李希燕恨得紧咬槽牙,看敬霭堂的丫鬟三五成群窃窃私语,摔了帕子要走,正见到大步过来的温行川。
李希燕如今也不怕这铁板一块的郡王,就年长三岁她也是他小娘!
“殿下不是看不上冷家便身铜臭味吗?”
温行川睨了她一眼,脚步未停。
李希燕扯着嗓子道:“如今郡王妃公然在街巷卖酒,折的可是王府的面子!”
“滚!”
李希燕知道亲王和郡王历来主张限制商人无度,冷家可是他们曾重点弹劾的家族,如今冷元初公然挑衅,郡王能忍?
她把话过到位就行,这王府日子风平浪静,她可不喜欢!
但温行川越站越近,强大的气场逼得李希燕趔趄后退。
郡王那森冷阴鸷的笑容,惹得李希燕冷汗津津,心脏突突狂跳中只听他言:
“是本王在卖酒,你要不要告到皇帝那去?”
第29章
温行川进到敬霭堂,大步走向气息衰弱的林婉淑,跪在母妃的病榻前。
看着母妃这般模样,温行川心很痛,握着林婉淑的手看向华一。
华一哀伤摇头,温行川会意,是母妃不肯服下任何汤药。
“阿娘,阿娘。”温行川将林婉淑无力的手放在他的脸上。
林婉淑缓缓睁开凤眸,用无力的指尖触了触儿子那张俊朗又痛苦的面庞,叹息一声。
“当年顺从帝后心思,嫁给你伯父,会不会救得了爹娘?可是那样,我就没有这么好的儿子了。”
温行川紧绷着唇,知道母妃困在没救下阿公阿婆的旧事里,一直无法走出。
林婉淑颤抖着声音道:“你阿公阿婆没有谋逆,皇帝就是要杀他们,杀功臣!你信吗!”
“儿臣信的,”温行川安慰她,“母妃一定要把病治好,见证翻案的那一天!儿臣跪请母妃,喝药吧…”
温行川说着,把药碗从华一手中接过,扶起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林婉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