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温行川脱下沾了寒气的鹤氅,站在烤火的暖壁直到身子全暖回来,才上前抱住她。
吻过她的朱唇,冰凉凉的。
温行川剑眉一急,移开薄唇感受她额间的温度,再覆手探她的颈温……
到处都是冰凉凉的。
“怎会病了,白日看兔子时还好好的。”温行川传人端茶递药,将妻子抱在怀里用体温暖着,“是下午见冷兴茂出了事?”
男人脸色一暗,吹哨示意叶骏打探情况,双臂再将冷元初裹得更紧。
“朕有一件东西想明晚赠予你。”温行川咬着她的耳朵说道。这件事本应给她一个惊喜,但他实在憋不住先说与妻子,想要她猜一猜。
冷元初没有回,亦没有动,此刻手脚皆痛,心更是千疮百孔。
她试图回忆冷元初的相貌,却始终回忆不起,但她知道她们是手帕之交,若是能一同长大,一定会义结金兰……
她不怨那个可怜姑娘递过来的瘴丸,但温行川,是你的祖父做的这一切,而我的孩子身上流淌着仇人的血脉……
我的生母早逝,父亲与族人一并消亡在一场大火中,独留我一人在世间残喘。
本以为吃尽一切苦终于遇到爱人,却又被推进仇敌的毒窝,试问苍天,这便是我秋蘅无法解脱的命格,对吗?
冷元初阖眼,任凭眼泪滑落眼角,哽咽道:“温行川,我好痛。”
温行川立刻为她揉着,语气焦急:“来人,传医官!”
冷元初苦笑一声道:“不必了,我想睡下了。”
温行川信不过,传随行的方太医进来号脉问诊,但皇后一句未言。方太医未觉异常,不敢抬头看皇帝脸色,急匆匆退下抓药。
温行川吻了下冷元初额头,起身去湢室更衣沐浴,却再未归来。
冷元初也不盼着他回来,听过二更鼓响悄悄起床,摸着她的一包行囊,就在这床下进了暗道。
这一夜山阴冷氏族人几乎全部未眠,只因冷三叔公遇刺身亡。
温行川在湢室才脱下外袍便听叶骏急报冷兴茂遇刺,等他赶到时,这位年过六十有四的老头已经闭气,邱馥仍在昏迷,族中一片混乱。
男人们全部操起棍棒刀剑杀向各路村口寻杀手,除了冷元朝和冷元朔。两个兄弟此刻站在父亲的尸首前,神色凝重。
“所以,她知道一切了?”温行川从邱馥那边步来,站在二位长辈面前。
冷元朔怔怔望着被白布倾盖的父亲,没有说出一句话。
死了,父亲就这么死了,下午还活着,带姑娘走时还咒骂他一句狗东西。
冷元朝先解脱出来,拍拍二弟的肩膀,听在县衙做仵作的族人禀报:“箭是从那扇窗户处射进。”
他走到窗边,又见褐色的灰烬眉心一紧,与温行川说道:“臣需借陛下龙虎卫一用。”
温行川示意叶骏听命,随即,百余龙虎卫与暗处的幽影一支在冷家庄内搜寻郄贤,一支自山谷四散至所有村路官道,直至渡口。
地面之上亮如白昼,而砂砾硬石之下的暗道里,冷元初举着火把一步一步向着出口走去。
并非去坟头山,而是走到祖宅处拐向另一出口,这是冷元知成为钱庄东家后为保护她与韩若,重新挖通的一条谁都不知的逃难之道。
走了不知多久,逐渐闻见溪水生冷的气味。冷元初来到这处地下河,将包着衣服和银票的行囊丢在小木筏再提裙跳上,撑着长竹杆滑向星光倾洒的山洞口,汇入清江。
玉兰说今夜有最后一趟离开鉴湖渡的船,她仰头辨别北斗星勺,已过子时恐怕已难赶上,但既然逃离便一条路走到底,换了一根竹桨坚定向江中心划去。
浓雾间出现一艘黑漆漆的影子,冷元初确定那是一艘渔船后,吹响一直挂在脖上的笛子。
待那船横在眼前探出的是道士模样,她握紧腰后别的匕首。
郄贤看到冷元初,犀利的眼眸一亮,扔下条麻绳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