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从鹤见了站在外头的白若松,双臂交叉在胸前,没有骨头一般斜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道:
“醒了?”
白若松注意到满脸疲惫,眼下青黑,身上仍然穿着昨日那件黄栌色短衣。
她扶墙单腿站着,也不便做出行礼的姿势,便只能微微躬身表达自己的敬意:“多谢公子相救于我夫郎。”
柳从鹤闻言嗤笑一声,眼中的冷意更甚:“怎么,你这就知道我救了你夫郎?”
说完,他也没等白若松回答什么,下一句话又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易宁易玄静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这一问,白若松就立刻意识到之前见到荟商令的时候,他的反应为何如此不同。
荟商统共铸造了三枚荟商令,每一枚都有自己独特的编号,防止他人仿造的同时,又可以追溯来源。比如此时,这个男人就一定是认出了,这枚荟商令,曾经属于杨卿君。
无论如何,既然这枚荟商令是得到易宁的首肯才收下的,必定是没有问题的。白若松只是犹豫了一瞬,随后决定隐瞒朝廷的部分,选择性实话实说道:“她是在下的老师。”
果然,柳从鹤并不知道易宁如今是刑部的官员,只以为她仍然在到处当状师,嘲讽了一句:“独行侠易青天,也收了个状师徒弟。”
说完,他用手掌虚掩着打了个哈欠,站直身子道:“行了,进去看看你这夫郎吧。”
白若松听他这么说,以为云琼是没事了,顿时喜上眉梢,往前蹦跳着就进了屋。
这显然是一间不常住人的客卧,空空荡荡没什么人气,只有一张圆桌和一张卧榻。此刻卧榻外头用白色的帷幕遮掩着,能够隐隐看见里头躺着一个人。
白若松站在外边,突然就有些踌躇。
她想起前日刚在溪水中找到云琼的时候,他面色惨白,呼吸微弱,身体冰冷,像一具尸体的模样,手臂就不是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拖着云琼走了两日一夜,除了昏迷的那一夜,其余时刻,没走,或者说是爬几步,她都会忍不住回头试探他的鼻息,好确认他还是活着的。此刻她站在帷幕外头,突然有些害怕起来,害怕自己只要一撩开这个帷幕,就会发现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其实今早从床上醒来,看着窗棂外灰沉沉的天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可能已经与云琼一同死在那没有出路的山涧之中。她没有害怕,只觉得安详。她害怕的不是自己还在山涧之中,而是眼睁睁看着云琼的胸膛停止起伏。
“磨磨唧唧,到底进不进。”柳从鹤在白若松身后不耐催促。
白若松深吸一口气,撩开了这片白色的帷幕。
帷幕后头,云琼果然静静地躺在那里。他仍旧面上没有什么血色,但被绷带缠满的胸膛有了明显的起伏,呼吸平稳而顺畅。
白若松紧紧抿着的苍白干裂的嘴唇一松,长长舒了一口气。等她放松下来,才发现云琼如今竟然是光裸着的,只在小腹以下用薄被盖着,从雪白的绷带底下露出的,小麦色的起起伏伏的胸膛,皮肤光洁泛着莹润的光。
她猛地放下帷幕,想说什么但一口气没喘上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捂着嘴使劲压抑着喉间咳嗽。
柳从鹤用一种似是看穿了一切的,奇妙的颜色打量着白若松,戏谑道:“怎么,不是你夫郎么,没见过不成?”
白若松只觉血液都涌在头上,双颊滚烫,耳边是自己心脏的一下一下的鼓动之声。她咳得眼眸氤氲,单腿险些站不住,挪到旁边圆桌旁撑着,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她不敢抬头看满面戏谑的柳从鹤,一抿唇,半晌才喏喏开口:“总之,多谢公子救我夫郎性命。”
“谁说我救了你夫郎了,现在放心也太早了些。”柳从鹤开口,让松了一口气的白若松的心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往前几步站定到白若松身边,垂着眼睑,隔着帷幕看着床上的云琼,淡声开口:“从现在开始的一天一夜最是凶险,他很有可能持续高烧。若是到明日鸡啼之前,能够稳定住情况,那么这一关算是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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