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知道,女帝最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名声,就算此刻再怎么愤怒,也不会真的在这里治罪于她。
不仅因为她才刚刚治水归来,深得民心,也因为她是颇负盛名,爱民如子的太女。
本就是不明不正得来的帝位,再传女帝将为百姓伸冤的太女治了罪这样的消息出去,接下来怕是不得太平好一阵。
就在此时,徽姮去而复返,身后跟着的女使手中端着红漆托盘,上头放着一个小巧的玉碗。玉碗里头的是滚烫的药汁,在冰冷的御书房里还冒着袅袅白汽 。
徽姮径直走到女帝身侧,转身自托盘上取下那个玉碗,端到了女帝面前,轻声道:“陛下。”
女帝手似乎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十只紧紧攥着案几一角,用力到指甲都崩裂开来。
她一闻到那药汁的气味,便不管不顾地一把自徽姮的手中夺过,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徽姮收回被玉碗烫得发红发麻的手指头,悄悄捏了捏,面无表情地垂在了自己的身侧。
女帝几口喝尽了药汁,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放下玉碗的手上,不仅虎口处被烫得通红,手背上还有刚刚夺过药碗时被溅上的几滴药汁烫出的小红点。
可她不但不曾感觉到痛楚,甚至于刚才还略有苍白的面色立刻恢复了红润的状态。
如太女所料,女帝果然并没有出口怪罪,甚至于免了太女与其他女使的礼,将崔道娘唤到面前来,做出一副温和近人的模样,问道:“别怕,所谓何事,尽管说就是。”
她的嗓子因为刚刚滚烫的药汁,听着有些沙哑。
崔道娘也看出了女帝的反复无常,心中也是有所惧怕的。
可以一想到自己那不知如今生死,也不知身在何处,唯一的血脉相连的幼弟,还是咬着牙撑着自己的身体,开口道:“草民,陇州崔氏,名道娘,控告刑部司郎中易宁,刑部司主事白若松等人渎职,草菅人命!”
“圣人。”崔道娘还未说完,就有女使匆匆而入,福身禀告道,“云麾大将军在殿外求见。”
“来得正好。”女帝已然恢复了游刃有余的状态,微微一笑道,“请他进来吧,让他这个当事人,也来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片刻,腰后挎着刀的云琼大步流星地入内。
他平静的目光扫过趴跪在地上的崔道娘,眼神连顿都没顿,不认识一般晃了过去。
“哦,对了,徽姮。”女帝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去将另外两个当事人请过来。”
徽姮福身,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御书房,在门口吩咐人去刑部司传话。
收到传唤的易宁才刚刚从大理寺监走处理,屁股都没有在自己的椅子上坐热,又匆匆回了大理寺监,将睡死了的白若松提了起来,一路随着传话的千牛卫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已然听闻一切的女帝心里头烦得很,将碍事的太女撵出了门,将易宁和白若松二人唤了进来,让她们自己对峙。
白若松一见崔道娘,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她不能表现出在意,只淡淡道:“原来是你。”
易宁忍住了转头看白若松的冲动。
女帝见状,好笑出声道:“爱卿认识这人?”
白若松不卑不亢道:“回圣人,此人厚着脸皮跟了我们一段时日,但是在陇州刺史府,得知陇州刺史也不知那些被青东寨虏去的男人的下落以后,便告辞回乡,自行消失了。”
女帝“哦?”了一声,咂摸了着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自行消失?”
白若松心脏狂跳。
但是托身上的毒的福,她的面部肌肉不怎么受到自己的控制,反而显得十分冷静。
“是。”她垂首礼道,“此人告辞之际,易郎中与云麾大将军都在现场,皆可作证。”
女帝食指摩挲着已然空了的玉碗,看向一侧的云琼。
云琼与徽姮是女帝的左膀右臂。
兴许是为了避嫌,但凡是涉及对方的事情,二人都极少掺和。
比如现在,知道陇州的事情是有关云琼的,徽姮干脆站在御书房门口不进来了。
女帝对二人的态度,与聪慧十分满意,并且还因为她手中握着二人的命脉,所以对他们是十分信任的。
至少表面,是十分信任的。
“怀瑾。”女帝开口,“可有此事?”
白若松听女帝唤云琼的字,眼皮忍不住一跳。幸好她低垂着头,这点子小动作不会为外人知晓。
云琼颔首。
站立在一侧的他一直沉默不语,终于在此刻说出了他来到御书房之后的第一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