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乐宫那位,殁了。”
*
秦氏已经是废妃, 长乐宫更是形同冷宫,按理,江烬梧是不用去瞧的,但长乐宫来报,说五皇子形似疯癫,不让人收敛秦氏的尸首,只要有人靠近,就发疯般拿剑乱砍。
底下人又不敢把五皇子伤了。
长乐宫的宫门在东宫一行人到来时缓缓打开,江烬梧大步踏入长乐宫,只见宫内一片狼藉,桌椅倾倒,锦缎被撕成碎片,满地都是破碎的瓷器和血迹。
他蹙起眉,知道他脾性的都看得出来他是不悦了。
江烬梧的目光在宫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角落里抱着秦氏尸首,瑟瑟发抖的五皇子身上。他身旁就放着一把剑,剑刃上还沾着几缕血丝。
秦氏自尽的白绫还垂在梁上。
五皇子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神智,口中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直到江烬梧走到了他面前,他看见了江烬梧的鞋,才呆愣般仰起头。
“皇兄。”他下意识把秦氏的尸体搂得更紧。
不远处的侍卫皆是如临大敌,手中握着刀柄,目光警惕地盯着五皇子,毕竟谁也不知道五皇子悲愤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事……
但显然他们多虑了。
江烬梧瞧了他一会,招手让人进来为秦氏收敛尸身,五皇子强硬了一会儿,终是不敢在江烬梧面前放肆,松开了手臂。
江烬梧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蹲下身,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母妃到底伺候陛下一场,孤会让柳妃娘娘置办好丧仪,你先去换身衣服,乾儿,你是皇子,别落人话柄。”
五皇子低下头,好半晌,忽然苍凉一笑,“皇兄,我这么个母族谋逆,出身不正的皇子,事到如今,还怕什么落人话柄吗?”
“皇兄,我到今天才知道,当初你是什么滋味……”
江烬梧神色淡淡,看着他的目光里夹着半分审视,并不易察觉。
他起身,“送五殿下去延华殿。”延华殿是五皇子没出宫立府时的寝殿。
五皇子自嘲一笑,也没反抗,被两个宫人搀扶着走出去。
江烬梧扫视了一圈,垂了垂眸,又吩咐下去,“好好治疗那几个受伤的宫人。”
“是,殿下。”
他抬抬头,瞧了眼梁上的白绫。
自尽……么?
默书也一块跟着来了,见状在他身后询问道,“殿下,此事是否要上禀给陛下?”
江烬梧平静道,“陛下还在休养,这种小事就无须让他费神了。”
听江烬梧这么说,默书顿时知道在秦氏的丧仪上大约要把握什么度了。
主仆二人走出长乐宫,正撞上姗姗来迟的柳妃。
按理来说柳妃是江烬梧的庶母,但面对江烬梧还是恭恭敬敬行了半礼。
江烬梧使了个眼神给默书,“柳娘娘不必多礼。”
默书当即去把柳妃扶起。
既然遇上了,江烬梧就正好直接把秦氏的丧仪交给了她来操办。柳妃本就代掌凤印,也合规矩。
柳妃自然不会推脱,点了点头,又道:“秦氏的丧仪,殿下既然已经吩咐了,臣妾自当办好。只是……她毕竟是废妃,这丧仪的规格……”
默书笑眯眯上前一步,“回柳妃娘娘,殿下的意思是,按规矩来即可。”
柳妃眸子一闪。
按规矩来?庶人的丧仪能有什么规矩?最多是看在五皇子的份上还能有一口薄棺,再让宫人烧些纸钱罢了。
但这倒是正合她意。从前秦氏嚣张跋扈,不仅克扣她的份例,还多次明晃晃嘲笑她无子,真当她不记仇吗?
无子有子又如何?最后,有子的被废为了庶人,她这个无子的倒笑到了最后。呵。
柳妃微笑着应下,“如此,本宫便晓得该怎么操办了。”
江烬梧颔首,“劳柳娘娘操心了,正巧柳承旨快要出发去地方赴任了吧?柳娘娘寻个时间召柳大人夫妻入宫说说话吧,孤听闻娘娘和柳大人姑侄感情颇好。”
柳妃有些惊讶,忙不迭应下,“谢太子。”
外臣不得入后宫,她也许久不曾见过自己这个侄儿了,江烬梧说的他们姑侄感情好并不是空穴来风,柳青斐年幼丧母,出生时柳妃还待字闺中,照顾了这个侄儿好几年,真真算得上是半个母亲。她又多年没有子息,那几年的情谊更显得珍贵了。
告别了柳妃,江烬梧往回赶,他病还没好,忍不住又咳了一阵,叫默书看得心惊,更觉得秦家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这个秦氏来自尽也不知道挑个合适的时间!
后头的宫人都亦步亦趋不敢跟得太近。江烬梧让默书近前些,低声吩咐他,“乾儿那里,叫人盯着些。”
默书忍不住看了眼自家殿下,视线也只将将落在他有些苍白的唇上,“奴才知道。”
——他原还有些担心,殿下会因为五皇子心软。
若是殿下能再狠心些,其实压根没必要把一个身体里还流着一半秦家血脉的弟弟留下。
江烬梧说完,又开始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