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夫人听到声响,却并未回头,放下木鱼,静静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观音像喃喃低语。
“我多么希望你的怀疑是假的,他只是感染了风寒,才卧病不起、变了声调。如今看来,早在七圣刀会上,他已经被掉包了。”裴夫人哀戚的声音幽幽传来,努力地诉说来龙去脉。
“那冒牌货只是怕与你们接触太多露出破绽,才选择躺床上不说话、不行动。”魏明翰想起那日在舅舅家,裴夫人还担心他病重,到处求人找神医,不免一阵唏嘘。
“我按你的意思设下圈套,我爹病是真的,符水是假的;利司马是真的,送人参是假的——利司马和知礼上司不对付,就算人家真的送来,老裴也不敢收这礼。”裴夫人转过身目光绝望地看向魏明翰,“魏大人,你设的这些关卡,关关要人命啊!”
魏明翰抱歉地低下头。教妻子设计枕边人本就不齿,对方越是落入圈套,越是证明自己丈夫凶多吉少。为了不让那冒牌货看出端倪,裴夫人自始至终强忍着心痛,完成这出戏,可见对她有多折磨。
深感裴夫人大义,魏明翰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恭敬的神情,轻声说道:“夫人,此事已了,还望您节哀顺变。”
裴夫人的目光盘旋在他头顶良久,才不甘地转过头,虽满脸泪痕,却难掩眼中的坚毅。“魏大人,你尽忠职守无可厚非,可这世事无常,我实在难以理解。”
魏明翰微微颔首,不知该如何作答。
裴夫人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庭院,幽幽说道:“我每日在这观音像前诵经祈福,求佛祖庇佑家人平安,可如今为何还是落得这般下场?佛祖既普度众生,为何不搭救世人?”
魏明翰上前一步,试图安慰:“夫人,这世间之事,因果循环,或许是裴大人命中有此一劫。还望夫人保重自己,莫要太过伤心。”
裴夫人不甘地看了他一眼:“魏大人,你不懂。裴家世代为官,谨小慎微,只因身涉佛祆之辩,却遭此横祸,叫我如何能甘心?”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质问,让魏明翰一时语塞。
“罢了,跟你说这话有何用?”裴夫人僵硬地转过身,背对着魏明翰,“还请魏大人尽早带回知礼,好让他入土为安。”
第57章 突发凶案恶念如毒蛛
安远亭外,胡商与汉民围成九重人墙,祆教十二焰旗与佛门八宝幢幡隔街对峙。
安远亭内,评判们正襟危坐不敢走神,论道已进行到白热化,佛教的慧明法师与祆教的圣智神使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善恶二元论太过绝对,”慧明法师僧袍一拂,朗声质疑道,“贵教将善恶划为光明与黑暗两军对垒,可人心若真如战场般泾渭分明,世间何来挣扎?一刀切下‘恶者永堕’,那些因一念之差行错之人,岂非再无回头路?”
奥马尔冷冷一笑,指着佛教数人:“大师倒是慈悲!可若连‘恶’;都不敢明确定罪,你们佛门的戒律岂不如棉花塞刀——虚软无力?我教善恶二元,正是要让人知道——”,他转身向评判,“恶念如毒蛛,一旦滋生便该立时掐灭!”
慧明法师反驳:“施主此言偏颇!若有人无心铸错,难道也要一棍打死?譬如药师不慎配错药方……”
“无心?好一个‘无心’!敢问这位师父——”奥马尔手指刚好指向戒现,“若有人‘无心’杀死他人,是该判他堕入黑暗,还是你们佛门所谓的‘忏悔超度’?”
奥马尔一人舌战群雄,虽看起来老弱病残皆占,可当他开口,每一句都像一把锐利的匕首,又句句切中要害。众人现在明白为何祆教放心带这批奇奇怪怪的人来论战,仅奥马尔这一员猛将,就足以让佛教代表们招架不住。
戒现脸色霎时苍白。“佛门讲因果,他、他若诚心悔过……”
坐在旁边的善觉住持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戒现今天很不对劲,辩论了大半天不但没有站出来发言,还晕晕乎乎接不住话。
奥马尔厉声截断:“悔过?那无辜人的命能悔回来吗?!你们总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那把刀上的血呢?被你们一句‘空性’就抹干净了?”
戒现无来由一抖,嘴巴努力张了张,却说不出话。评判席上亲王皱了皱眉头,新补上的祠部员外郎记录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