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前来复仇之人在他眼中渺小如蝼蚁,汪台不屑一顾。
复仇蝼蚁之一的温星耗时数年精进武学、寻其踪迹,终于得见汪台。
他找到了汪台,然而汪台因修炼邪功极速衰老、双目失明,却仍光明正大地顶着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名字生活。
汪台虽然瞎了,功力却是大涨。温星苦无对策时,发现汪台多了个义女,名字叫宁和。
真是天助他也。温星将自己打伤,博取宁和同情,躲在了他们小屋。
汪台没认出他。毕竟人怎会记得落魄蝼蚁的样貌?
温星虽然接近了对方,可无十足把握绝不会动手,他不能再失败一次。
汪台不仅功力深厚,做事也很谨慎。他只吃自己做的饭食,极少独自出门。温星便一直静静等待着,等一个时机。
时机很快便来了。是中秋佳节。
他在月饼中下毒,又在酒中放了解药。见他和宁和吃过无事,戒酒的汪台也拿过一块月饼,从此命丧黄泉。
*
“逐璧!”
一道清朗明亮的声音使正要走出后门的逐璧驻足,他回头望——跑得气喘吁吁的宜尔正撑着膝盖大口呼气吸气。
逐璧有些意外,“宜尔如何知晓是我?”
宜尔稳住气息,直起腰,“万先生说自己做过奸臣走狗,你又突然不见了,我当即便想到王家庄是被朝廷剿灭的。”
逐璧是一个下了决心就做到底的人。幼时上学堂是,复仇亦是。
他要让那些人为自己犯下的罪孽偿命。他可以等,也可以为此回到已经离去的地方,再演上一出戏。
逐璧从不后悔。
不,或许他也后悔过,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逐璧依然笑得温柔,“恨我吗?”
他知道他们交情匪浅。
宜尔摇头,“万先生说过,总会有人来要他偿命,恩怨了了,他愿引颈就戮。我尊重他的意愿,而且你们二人的仇恨,我本也无权干涉,只是万先生留给
女儿的信你不该拿走,还回来吧。”她摊开手。
逐璧垂眼,笑得缱绻。他从衣间拿出那封皱巴巴的信,递过去。
宜尔小心翼翼伸手拿走。
逐璧向外走去,他跨过门槛,突然又回头。
他在门外,宜尔在门内。
“宜尔,你想不想去江湖看看?”逐璧问到。
宜尔一怔,答道:“江湖太乱了。”
“混乱,也意味着自由、公平。蛇虫鼠蚁、天凤地龙,混在一片湖海中。”
宜尔仍然摇头,“江湖刀光剑影,很刺激,很热闹,可江湖不会替我晒被子。”
逐璧仍然笑着,“是么?”
宜尔仰面看他,“你急着赶路吗?”
“不急。”
“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但问无妨。”
“公子你不顾及馆主吗?”
逐璧眸光微动,“叔父心中有恨,可已从狼变犬,被喂得滚圆,再无半分挣扎。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为难他。”
宜尔明了地点点头,又问道:“之前为何要揭穿荞安呢?”
逐璧弯过眼睛,“想看你生气。”
疑问攀满宜尔脑袋。
“只是这样一个奇怪的理由罢了。”逐璧温然一笑,转身离去。
凉风中,《剑行录》被吹翻至最后一页,上面的墨迹还很新。
温星有时会用迷香晕倒宁和,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只是随心所欲罢了。
温星会故意透露自己的所作所为,观察宁和的反应。
温星会假装要自杀,叫宁和为难担忧……
若宁和问他究竟在做什么,或许他也能回答。
“想看你生气,看你抓狂,看你愤恨地责骂别人,看你后悔出手相助,看你后悔自己如此宽容……”
“想要你怀疑我,相信我,又质疑我……想要你待在身边,又想要你远在天边……想看你纠结,看你释然,看你作出一些与预料不同的事情……”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也许正因如此,他才会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