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尔笑了笑,“自然,而且故事还得打磨。等回去了,我要好好再梳理一番,近来总觉得思绪有些乱。”
等回去了……莺语应该等得很急了吧?这段时日就她一个人,平时估计一边忙得团团转一边腹诽馆主抠门……
想到莺语,舟车劳顿的难受减轻许多,宜尔轻叹:“怪想莺语的,回去先一道吃个饭如何?”
李荞安点首,“好。”
他望着宜尔眉梢的浅淡笑意,忽然想到孙海平之前同他说过的话:人很难一直安稳不变地生活。
既是如此,像他们这样的日子又还能绵延几时呢?
至少还有几年是不是?
不是。
宜尔同李荞安在冠玉馆还没过回几天寻常日子,都城就传来惊天大消息:女皇退位了。
新君是乌啼会背后的三皇女,原来的太子被她以谋逆之名斩首于宫门外,先皇则被送往青山“颐养天年”。
到头来,还是手足相残、自家人刀刃相向。
对于宜尔来说,比新皇登基更令人讶异的是掖庭署吏来找她。
掖庭负责管理宫女、处理后宫事务及安置罪臣家眷等。
无论哪一样,都不该同宜尔有关联才是。
宜尔远远便看见挂着铜制腰牌的女吏在等她,肩脊不禁绷直。她走上前,福了福身,“民女陈宜尔见过女史,不知有何差遣?”
柯月上下打量她,轻微颔首,“陛下要新选一批宫女入宫。”
新皇为人谨慎多疑,甫入宫阙就将所有前朝旧人驱逐出宫。与先皇亲近者,更是尽皆伏诛。
不过寥寥数日,宫墙内就变得冷冷清清。
往常选宫女都是挑些年幼女子,宜尔隐有不妙之感,提着一颗心静候她续话。
柯月:“陛下下令,选二十岁以上未婚女子,不论出身,只看品德,下月初六入宫。陈姑娘以勤俭良善闻名街巷,正符合,又是孤女,入宫也算有个安身之所。”
“可我马上便要嫁人了。”宜尔只想着坚决不要入宫,谎话脱口而出。
谎话出口容易,想圆上却很难。宜尔需要嫁人,马上嫁人。曾经不紧不慢的事情突然变得生死攸关,宜尔不得已花钱雇了许多媒婆。
一旦入宫,就是进入牢笼,再无半分自由不说,还得提着脑袋过日子,新皇又是个心狠手辣的。宜尔宁愿豁出一切,也不在那样吃人不吐骨头之地熬尽一生。
眼下不比曾经时间充裕,宜尔不能再挑挑拣拣了。
“下一个。”
宜尔坐在茶楼,看着已经走远的男人,平静说到。
“哎呦我的姑奶奶,这个您也瞧不上呀?这王公子家中田产不少,嫁过去绝过不了苦日子的!”凤媒婆五官扭在一起,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
宜尔摇头,“我还在同他说话,此人却频频去望老板娘,实在好色,将来定使家宅不宁。”
“哎哟陈姑娘!这进宫令近着呢你还这样挑,小心最后西瓜芝麻都捡不着。”
“嗯……我明白,但还有些日子不是?”
凤媒婆扶额,“就三日了呀,你不得为婚礼留些时间?”
宜尔也急,可凤媒婆介绍的人她确实是不太满意。
若说是她要求高,可宜尔已比以前放宽许多,仍然没有合适的。
历经几代女皇,都城附近的城市都有晚嫁之风。尤其是闭城,大龄未嫁的姑娘最多。
如今变故骤起,各家都急着为女儿寻亲。品貌出众的郎君早被眼疾手快的人家定下,就连以往不起眼的寻常男人,门槛也快被说亲的媒婆踏破——大不了往后再离,先躲过这阵子再说。持着这样念头的人不在少数。
宜尔这般慢吞吞的确实不行,最后兴许会连个能应下婚事的男人都寻不着。
其实宜尔并非一定要在此时寻个什么好丈夫,毕竟眼下情形特殊,可她就是不知为何很是拖沓。
若是以前,凭她利落的性子,应该早早就选好人家嫁出去了吧?如今这般迟疑,莫不是因为答应了要为柴爷养老送终却做不到,所以心焦意乱?
提起柴爷,宜尔下定决心要速速嫁人后就去找柴爷,希望他能同自己一道走,让自己照顾他,可柴爷不愿。
“每年中秋来看看我就行。”柴爷如此说。
宜尔长叹一声,突然就没了继续见下一个人的气力,同凤媒婆辞别后往冠玉馆走去。
街巷间人潮如织,捧着红绸和喜烛的人匆匆忙忙从宜尔身旁走过,叫她有些出神。
人潮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她,“宜尔?宜尔!”
宜尔循声看去,秦姐姐挤过几个肩膀,奔到她身前,“好巧,在外头见着你。今日如何?可有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