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过头去看,宜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宜尔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眼,“我本是担心就你一人做饭太过辛劳,所以想和你分担,没想到实在做得太烂……既然你擅长也不觉劳累,那往后便都麻烦你了。”
徐亮不知说什么。
宜尔:“至于三餐,你吃完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等我,我只是想和你在吃饭时说说话。至于其他的,一下子也难以解决,我们彼此慢慢适应如何?”
徐亮迟缓地点了下头。
“那你收起来的木偶我替你摆回去吧。”宜尔搬过另一个箱子,里面挤挨着许多木雕人,肌肤光滑细腻,有眯眼笑的老汉,有半阖双目的妇人,还有皱着眉头的青年……个个栩栩如生,只是都光溜溜的,看起来很冷。
“我用旧衣服给他们做些衣裳可以吗?”
“……随你。”徐亮转回去,背对她。
莺语送了很多新衣裳给宜尔当作贺礼,于是宜尔便将那些不怎么穿的衣裳拿出来裁剪,给小人们做小衣裳。
一开始只是想让他们看着暖和些,做着做着宜尔就从中找到乐趣。
她在少女的衣裳上绣花,还试着用棉线做了点假头发。宜尔想象着不同的角色,这个是大门不出的名门闺秀,那个是行走江湖的仗义女侠……她从大清早缝制到深夜,一连数日沉迷其中。
冬雪完全融尽时,天气转暖,春日真的来了。
徐亮收拾行囊要回镇上的铺子,临行前他在家门侧边耕地。
宜尔一边扫地一边看他撒种子,“种的什么?”
“下个月你就知道了。”
掩好土后,徐亮走了,每三日回来一趟。宜尔则留在村子,慢慢耕种剩下的地。
生活过得很平淡,在田间锄地时,宜尔常有种仿佛从出生就在如此生活的恍惚感。冠玉馆的日子逐渐被种田的日子淹没……宜尔准备清明回去一趟。
清明前一日,宜尔收到王馆主寄来的信,柴爷去世了。
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帮厨的见他没按时来,去寻时发现他安详地睡着了——永久的长眠。
生老病死,时至则行。
初春的山里有些冷,陶盆中的纸钱静默燃烧,有时被风吹到外头,宜尔就用树枝再挑回去。
哭得眼睛红肿的莺语看向身披麻衣的宜尔。柴爷没有子女,一切都由宜尔操办。
“宜尔,你还好吗?”
期待已久的重逢竟是如此,莺语一看到宜尔就忍不住难过,可她却一直是副平静的神情。
宜尔:“嗯。柴爷年事已高,本就是迟早的事。”
“你别老憋着,哭哭也没事的。”
宜尔摇了摇头,“刚听到消息时已经哭过了。再哭柴爷该担心我了。对了,荞安最近如何?我去他房里找他总见不到人。”
莺语揉揉眼睛,“你走以后他可拼了,不知拜了个什么师傅,大清早就出门去学习,天黑才回来,晚间又喝酒陪客人,我都怕他哪日猝死了。”
荞安也在认真过着自己的生活。
宜尔忽视见不上面的落寞,一心祝福着他。
莺语:“宜尔你不在,红璎又忙得要死,没空陪我吃饭,我好孤单啊。”
“人总是孤单的。”
“别说这么冷酷的事嘛!”
宜尔从怀中拿出两袋子,“这个给你。你和荞安一人一份。”
莺语打开一看,里头是些碎银。
“柴爷将他毕生积蓄都给我了,我们三人分一分。”
“这不行!我怎么好收你这么多钱?”
宜尔凝望着她,莺语似乎比分别时圆润了些,脸颊肉乎粉嫩,可爱至极。她笑了笑,“就当是新婚贺礼。”
莺语顿时红了脸,“你、你知道啦?”
刀鱼同宜尔说莺语认识了个卖糖水的,对方待她很好,也求了亲,可莺语一直没同意。宜尔一猜就知道她在代自己陪伴柴爷。
“莺语长大了。”
宜尔记得她刚来时和贵仙一样瘦小,明明只差两岁,却像差了五岁一般,比自己矮一大截。
莺语以前在别的铺子做过杂役,所以年纪小动作却利落,可难免还是有做错事的时候。每次王乌还没开口责备,她自己就眼泪哇啦哇啦地掉,叫收拾烂摊子的宜尔和准备骂人的王乌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可哭了两下她便不哭了。
如今莺语已经比宜尔还高,干活时稳重可靠,只是私下还爱哭爱闹。
莺语已经长大了。
宜尔轻笑道:“你也到了该追寻自己幸福的时候了,别错过了。”
莺语泪水糊了一脸,她拥上去,抱着宜尔哭。
婚期很快就定了下来。对方比较急切,日子挑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