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将宜尔的手握在其中,定定地看着她:“我不想等来世了。你愿意改嫁吗宜尔?”
和宜尔冰凉的手指不同,李荞安的手很温暖。
这样的温暖柔和中,宜尔能感受到强烈的爱意与珍惜。
原来荞安同她一样……
宜尔眼中水光闪烁。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对不起。”
两人凝视着彼此。
宜尔:“虽然徐亮有很多别扭的地方,可却是真心待我,也曾照亮过我。所以荞安,谢谢你,但请放手吧。”
李荞安苦涩地笑了一下,“我明白了。”
他将宜尔的手抬起,缓缓低下头,吻在她的手指——那充满时光印刻的手指,泪水滴落在她手背,是温热的。
李荞安慢慢放开了手。
看到宜尔他又笑了一声,“怎么拒绝的人哭得更凶?”
泪流满面的宜尔哽咽,说不出话。
李荞安抹去她的泪水,“没事,因为遇见你就已经让我很开心了。”
第40章 风雪归人
春天身后是夏天,夏天之后……又是一年秋末。
痛苦也好,欢乐也罢,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过去,不会突然加快,也不会恍然变慢。
茂密的树林中,倚墙而生的小樟树已有大半个人高,枝头抽出的新绿绿得透明、澄澈。
小树旁坐着一名盘发的布衣女人。她倚在藤编的摇椅中,将一册书搭在小腹前,垂着脑袋安静地翻阅。
随着时光流逝,她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与成熟,一举一动、眼眸开合间尽显淡然。
翻书的声音很轻微,可在林中又很清晰,与鸟雀的鸣叫融为一体。
太阳渐渐西沉,暗淡的光使得她有些看不清书上的字了。
“宜尔。”高大的男人一边走进来一边呼唤她。
宜尔站起身,“好了?那我们回去吧。”
徐亮将藤椅抬起,放进附近一个无人住的小破木屋中,两人并肩而行,启程返家。
每隔一段时日,宜尔和徐亮就会来到云头山这片树林。
宜尔坐在孩子身边看看书、睡睡懒觉。徐亮则会四处走动,寻找有没有合适的木头可以雕出好东西。
那场暴雨停止后,荞安消失了,徐亮来接宜尔。他路上便听葛大夫说了孩子的事,见到宜尔时很平静,只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宜尔不知徐亮是真平静还是为了不惹她伤心的假平静,反正对于失去的孩子,他什么也没说,在她面前没流一滴眼泪。
宜尔也没有哭,没有闹。葛大夫很担忧她,然而宜尔养病期间同往常一样,看看书、缝缝小衣裳,碎布片常常堆满她脚边。
决定将孩子埋葬时,宜尔便将自己的伤心也掩埋了。如果总是含着眼泪去怀念她,她要如何安心投胎,真正地去茁壮成长?
身体恢复好后,宜尔跟着徐亮回家。两人照常过着毫无变化的日子,有时宜尔都会恍惚,仿佛自己没有怀过那个孩子一般。
宜尔感到不安,于是她每隔几个月便会挑个日子回云头山。徐亮怕她独身入山出事,每回便也跟着。
除此之外,夫妻俩还是照常生活,村子里许多人却频频来安慰宜尔——年轻女子没了孩子总是叫人同情的。
宋婶子说起自己年轻时第一个孩子也没保住,“头胎总是困难,有过经验后就好了”,她如此说。
宜尔只笑着应了声“嗯”,没多说什么。
除了这些“小小”的事情,宜尔又过回了怀孕前的日子,生活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莺语会不断给她寄信来,她生了一对龙凤胎,但顾及宜尔,从未在信中提过两个
孩子,转而全部去写丈夫忘记回家时顺路给她买吃的这样的小事。
宜尔心中很受感动,可也更加落寞。
她已经渐渐习惯了没有莺语的日子,可是习惯不代表她喜欢。宜尔很想念莺语,同样的,也很想念荞安。
宜尔以前常常在冠玉馆听到喝醉的人吹嘘过往精彩,当时她不甚在意,如今却能感同身受。那些回忆于他们而言一定也是最幸福快乐的时刻。
常常念起,正是因为始终不想忘记其中美好滋味。
也是因为几乎不会再有那样的时光,才常常念起。
宜尔觉得此生或许都不会再看见荞安了。
“宜尔。”身旁的声音唤回正出神的宜尔。
她看向徐亮,“怎么了?”
“你要走到田里去了。”宜尔瞥了一下挨着小径边、被泥巴溅脏的裙摆,然后往路中央靠些。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