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尔看他这样闷了三天,实在担忧。
睡前两人躺在一块时,她开口道:“虽然我不想搬家,但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住一阵子再回来。”
徐亮背对着她,没说话。
宜尔续道:“我们去一个你觉得有意思的城镇,走走看看,然后休息够了,你再回来接着雕木头。”
“……以后都不雕了,没什么出息。”
宜尔看着天花板,声音诚挚而轻缓,“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评的,但我觉得徐亮你雕得很好,每个偶人都栩栩如生,就像活着一样。虽然挣不到钱,但你很喜欢。有一件喜欢做的事挺好的。”
徐亮轻轻叹了声气,“为何总对我这么好?”
宜尔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因为你对我也很好。”
“我不如李荞安对你好。”
荞安……宜尔听到这个名字晃了神。她终于明白这段时日徐亮的怪异是因为什么了。
“好是不能比较的。徐亮想对我好,我能感受到,我对此很感激,所以也希望你能过得快乐。”
徐亮的肩膀随着呼吸起伏,“宜尔你有没有喜欢过李荞安?”
“现在也还喜欢。”
徐亮一僵,他转过身,看向宜尔侧望过来水润澄澈的眼。
两人沉默地对望着。
宜尔因羞耻红了耳朵和脸颊,可她不想对他说谎,于是顶着发麻的头皮继续道:“我不知道这份喜欢会不会随着时间消逝,不能轻易给你承诺,但我会遵守婚姻的诺言,同你彼此照顾至老。”
宜尔喜欢李荞安,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他们今生无缘,只能来世再聚了。
徐亮红了眼眶,在落下泪前闭上了眼。他什么也没说,翻过身又“睡”了。
翌日一早,徐亮又回屋子开始敲敲打打。他比以往还要沉迷,帮人修好家具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从早忙到晚,连宜尔也不能进屋。
他们就这样度过了这个春天。
徐亮在木匠铺里热得满头大汗,终于雕完最后一个,他舒了口气,用水抹了把脸就拎着箱子出门。
他绕过大街小巷,来到一处院落。院子宽敞干净,桂花树下,一个满眼含笑的男人正望着他,“你来了。”
徐亮将箱子放下,从里面拿出木偶递给他,“这是最后的了,李荞安。”
李荞安笑着收下,“多谢。你天天悄悄往外跑,宜尔没说什么?”
“……没。”
李荞安点首。
徐亮看他低着头摩挲偶人,突然道:“你可跟宜尔表露过心迹?”
李荞安笑笑,“要提这种伤心事?她为你拒绝我了。”
徐亮心胸涌过很多情绪,“你怨我吗?”
“是你在危急时刻帮了宜尔,要如何怨你?宜尔答应了会来看我夏演,这便够了,我知足了。”
徐亮没再说话,摇摇头走了。
走了没多远徐亮发现兜里钥匙掉了,于是又折返回来。
院里除了李荞安,还多了几个人,一个矮小的男人正把玩着他前几回送来的偶人。
负责操偶的费通啧了一声,“你看嘛,这处关节做得太差劲,害我这段时日费老劲转了,这新人技术就是不行。我以前用明大师的偶,那叫一个……”
其他人附和他。
徐亮脚边顿住,停在外头。现在似乎不是个进去的好时机。
李荞安平冷地看着费通,“你有不满,为何上次他来时不当面同他说?这偶你操练许久了。”
费通一窘,脸皮发红,“我还不是照顾徐亮?他头一回干这种活就被人否定,以后如何是好?”
其余几人又是一阵附和。
李荞安:“既然照顾,那你为何还要背地里讲他?”
几人不说话了,在严肃的沉默蔓延得更广时,徐亮走出去,“拿来吧,我重新改。”
费通被吓了一跳,心虚地将东西递给他,然后便灰溜溜地跑了。
徐亮将有问题的偶人揣进箱子里,深深看了李荞安一眼便转身离去。
岁月如流,夏演到了。
宜尔按信里写的早早就同徐亮到了表演的地方,搬着小竹凳坐在人群中。
大班子出的小剧,老老少少有十几个人坐着在等。
演木偶戏的地方是一张比人矮一个头的台子。台子后面有墙,墙上用笔画了青山绿树,两侧遮了布。
宜尔将包袱放在脚边,等看完这出戏,她同徐亮要启程前往北森,然后在那边待三个月。
宜尔看着简单的布景出神。
突然,沧桑的老人声音响起:“天下有一高山名唤周旋山,被浓密云雾缠绕。山顶生有一株仙桃,传说中吃了便能长生不老。”
宜尔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