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口唾沫,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水底,想了想道:“兴许是出过水了,咱们没看见。”
都是水上讨生活的,纵然不认识,也习惯性地互相照应,这汉子顿了顿又道:“咱们再等一会儿,要是还等不到人,就帮忙把他的船拖回去,让里正打听打听是哪个村澳的,喊家里人来领。”
年轻汉子知晓这话中的意思,人又不是鱼,一直不出水哪个还能活,水上人下水时遇险的事不少见,像是遇见海蛇、锅盖鱼之类的中了毒,没力气上来就溺死了的故事,几乎人人小时候都听过。
一直不出水,船也不要了,多半就是上不来了,谁要是在水上遇见类似的事,都会帮忙把船送回去,有时候船没了,只留几块碎船板、破帆布、破衣裳的也会捡,总是个念想。
两个汉子基本已经断定钟洺凶多吉少,也没了撒网的心情,过了一会儿又冒出个主意,照旧撒了网下去,想着要是那汉子还有力气,拽下渔网他们就能知道,也好下去救人不是?
钟洺并不知自己徒惹了旁人担忧,他当下正高兴着,海娘娘有灵,不枉自己成天在附近转,终于让他找见了鲟鱼的踪迹,居然还不止一条。
他想到六叔公说的,鲟鱼河里也有,它们在河里下仔,到了季节就会回到海里,之前没找到,估计是时节没到,兼之没找对地方。
这片海草地掩映的沙地远看灰绿灰绿的,近看却能发现趴在里面的大条鲟鱼,颜色乌黑,后背生着一排凸起的鳞片,像是突出的骨头,鱼皮看起来又紧又滑。
钟洺悄无声息地划水而过,他目标明确,暂时只想优先找一条足够大的鲟鱼,抽了鱼筋做鱼枪。
鲟鱼既有鲟龙之称,自有其不寻常之处,是能活几十年不死的大鱼,长到和人一般高也不是没有的,钟洺为了捕鲟鱼,特地随身带了大的结实渔网,今日总算能用上。
很快他终于发现一条近乎四尺长的鲟鱼,比划了一下觉得长度正好,过了这村没这店,以防万一,钟洺还拿了铁耙在手,双手张开渔网,在几步外的水底悬停半晌,等附近过路的鱼虾都放松了警惕,沙地上的大鱼也静静匍匐着,毫无离开的意思,他才揪着渔网,足蹬水底,一下子向前扑去。
鲟鱼实在太大,换了他家夫郎那种小个子,怕是要被鱼倒扯着走,他自己身形足够高大,一扑没中便急中生智,直接舍了渔网用身体压住大鱼,双手死死按着鱼头。
大鱼使劲甩尾,想要把身上的钟洺甩下,钟洺不敢松手,用脚勾来渔网,几次都没套住,最后无奈,他只好扬起手,几铁耙送鱼归西。
和鱼僵持了半晌耗了不少气息,钟洺抬手揉了揉耳朵,鼓了两下腮帮,把死了的鲟鱼塞进网兜扎紧,半刻不耽误地向水面撤退。
水面上,两个汉子已经在长吁短叹地准备找绳索拖船了。
刚刚撒下去的渔网已经打了一兜鱼虾上来,从头到尾没有人拽网子的动静,想想也是,这都过去多久了,哪怕是海上的那群采珠户,也没法在水底憋这么久的气。
“可惜了,是个热心肠的好汉子,看这船上也收拾得齐整,还挂着红帘子,该是刚成亲不久。”
年长当大哥的对着水面摇摇头,唏嘘不已,转头喊自己弟弟道:“你去找咱舱里那卷粗麻绳和铁钩来,把这船钩上,再去喊两艘船来帮忙。”
年轻汉子第一次干这等事,他有些犹豫道:“咱们就这么把船拖回去了,真没事?要不再等等。”
他哥摸下胳膊,瞪他一眼,“等什么等,咱们又不是要抢他的船,是要帮忙!你再等下去,只能等到人变成水鬼上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