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身上的衣裳一会儿尿湿了,一会儿吐了奶,一会儿又糊了口水,成日里洗,穿绸子太糟蹋。
苏乙清楚钟涵的身量,这块布给他裁件长袖的袄子应当是不多不少,小哥儿怕冷,天寒后总要比旁人穿得更加厚实些。
钟洺自是答应,“这才几月,他要是知道现在就开始给他做过年前穿的新衣了,能高兴得蹦到房梁上去。”
“还是孩子,就该穿得漂漂亮亮的。”
而他自己小时候没有机会打扮,现今有了孩子,也没那多余的心思,平日里吃喝不愁,穿戴不差,过年有没有新衣反而不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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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六月,暑气愈盛,但天热反倒有利于咸水稻的长势。
绿色的稻叶越长越多,王柱子说,这时分出来的叶子越多,日后收成就越多。
“要是不分叶子,或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根,那就抽不出好稻穗,结不出好谷子,这个时候要么是土不好,要么是肥不够,需得要多上肥。”
钟洺也在应拱的手记里看到过类似的说法,因而先去知会了二姑三叔等人,继而去寻六叔公,让他提醒大家,留心地里有没有僵掉的,不分叶子的稻苗。
“近来雨多,下了雨后也要及时给稻田排水,可别把稻子涝在里面,那这几个月就白干了。”
六叔公晓得个中厉害,很快支使家中小辈去传话,然后转过头跟钟洺道:“搬到这里来,住了大宅子,可比以前舒服多了,我本还以为我和你叔婆两个老家伙在船上住了大半辈子,上了岸还要不适应,哪里想到夜夜睡得香。”
几十年在船舱里弓腰塌背,蜷腿缩肩,他的两条腿已经有些打弯,或许再过两年后背也挺不直了,但他的儿孙们还没到这地步。
他笑时露出多年抽水烟留下的有些发黄的牙,有些感慨地指了指屋前的院落,他家四代同堂,孩子一串,虽然每一房都买了地,但跟着搬过来盖屋的并不是全部。
有那么几家还是选择先在白水澳修水栏屋,想着过两年,等见识了水田的收成,且有银钱置办更多水田时,再搬过来也不迟,而空出来的水栏屋可以留给孩子。
“以前一大家子人,一家一艘船,都在水上漂着,虽然都离得近,可还是现在更像样。”
六叔公没跟钟洺说的是,他还有一个打算,就是等钟家人在千顷沙扎下根,人口再多些,就找地方效仿陆上的村中大族,起一间祠堂,再在山上圈一片风水好的祖坟出来,将散落在各处荒岛上,能寻到坟头的族里先人都请回来,埋在一处。
但这话说出来,他都觉得自己想得太远,恐是会招笑,并不确定自己有生之年能看见。
要是看不见,那就托付给后辈去做,到时自己不愁享不到敬奉的香火。
话传出去,检查稻苗也需要时日,因此钟洺先从自家的水田开始,和王柱子花了几日,从头走到尾,将每一株苗都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