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亩地,实是一望无边的一大片,总有疏忽的地方,花了两天时间,整一圈走下来,还真发现几块地的稻苗长势不如别处,遂重新松了一遍土,看看有没有效用,要是有,后续别家地里若有一样的状况,就知晓该怎么做了。
“东家,这咸水稻要是真能长出好稻米,那真是个好东西,不仅不用施肥,也不生杂草,那些陆上水田里的稻虫,估计在这里也活不了,这可是咸水嘞,把它们丢进来就得淹死。”
用锄头料理完两亩地,两人都累得不轻,从地头看离家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之前出门时就跟苏乙说过,中午估计不会去吃饭了,因而随身带了几块凉米糕,竹筒里也还有水。
钟洺就近走到海边,摸个小刀出来,从礁石上撬了好些蛎黄下来,和王柱子分着吃了。
蛎黄鲜美,吃惯的人捧着壳子,吸一下就能把肉吸进嘴里,再咽两三块米糕下肚,也能混个囫囵饱,晚上再回家吃顿好的。
钟洺听王柱子这么说,把视线垂下,看向眼前的水田,咸水稻种起来的确要比普通的水稻轻松许多,省去了施肥、除草和捉虫的烦恼,不过虽没有稻虫,却也有泥沙里的其它东西会伤到稻苗的根。
因这个缘故,家里那些鸭子每天进的水田都不一样,吃干净这片田里的食物,再换一片田吃,按照这个思路,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多多地养鸭。
现在不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人手不够,要是雇人,甚至不是多雇一两个的问题,五十亩地,成百上千只鸭子,属实是好大一笔工程。
趁着歇息时,他问王柱子,以前他做过工的那些村里的小地主,家里都有多少田地,平日是怎么料理的。
说起这个,王柱子来了精神,他做长工多年,地主家也去过,富农家也去过,见识颇多,而他自己上个月已和钟家重新签了做工的契书,雇期三年,从短工变作长工。
往后三年他都要仰仗东家吃饭,不单是做活,要是别的地方也能帮上东家的忙,他的日子肯定会更好过。
于是他回忆一番,把记得的都说了。
“我见过的家业最大的地主老爷,是云头村的葛老爷,他家足足有百亩地,水田、旱田都有,山上还有果子林,别看是在乡下过日子,可那庄子比乡里富贵人家的宅子还大。”
他说这葛老爷,供出一个考了秀才的儿子,所以家里可以有佃户,粮税也低,把田分出去让佃户种,给够种子和农具,自己只等着收粮食。
“也有那家里没有读书人的,他们不得私雇佃户,不然就要抓去挨板子,像这样的人家,就要靠长工了,多是雇上七八个,平日里驱使着长工下狠力气种田,累不死那就爬起来继续干,到了丰收的季节,再从附近村子里雇一批短工来帮着割稻。”
为何雇七八个,还要把人往死里用,还不是为了省些工钱。
“就说东家你这五十亩地,要是和陆上水田一样,施肥除草,日日照看,你少说也得再雇上四五个和我一样的汉子,还都从早到晚不得闲,您又心善,多半不想长工太过受累,那就得再多雇两个才支应得开。”
而雇长工,不只要给工钱,还要管吃管住,多半还要单辟出一个人给他们做饭食,暂不论到时是不是要再盖新屋,这人多了,心思亦多,如此多青壮在家中,难保不生事。
钟洺想到这里,顺手把吃完的蚝壳在水田里涮两下,丢在一旁摞好。
“我记得佃户都是卖身给主家的,主家不放人,他们代代都要给主家做工。”
王柱子讪讪点头,“确是如此,哪里还没有些穷苦人呢?还有早几年北方有灾,逃难过来的,到这里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可不就只有卖身一条路?要说对于这些人,能给地主老爷当佃户已是烧高香了,起码一家子还能在一起,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总比那些散落各处,卖身为奴的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