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里,”宁洵的头发和衣服还在往下滴水,梁嘉木担心他感冒,赶紧打开门让他进去,“太阳能用不了,我给你烧几壶热水,冲冲身上。”
这老房子里用的还是太阳能,今天下着大雨,天气又冷,肯定是没热水的。
宁洵脱了外套,倒也觉不出冷,只是担心自己身上的水会弄脏梁嘉木的地板,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讷讷的说:“……谢谢,又给你添麻烦了。”
梁嘉木这会儿一心怕他着凉,没工夫理会他的道谢,烧上了热水又去柜子里拿了条新的毛巾给他,“先擦擦。”
宁洵垂着头接过毛巾,胡乱的擦了擦头发和脸。
梁嘉木把烧好的热水倒进盆里,又兑了点凉水,等水温适宜,才转头对他说:“好了。”
宁洵端着盆进了卫生间,脱掉湿透的衣服,用毛巾沾上热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擦了几遍,冻僵的身体才总算恢复了知觉。
卫生间太窄,一个成年男人站在里面几乎转不开身,根本没有挂衣服的地方。宁洵洗完,便把门打开了一个缝,探出头去,小声喊梁嘉木:“梁嘉木,能递给我下衣服吗?”
宁洵的衣服从里到外全都湿透了,连内裤都得穿梁嘉木的。
穿上后,他无可避免的想——操,太松了,这人看着这么瘦,怎么……
但这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套上衣服走出了卫生间,一步步挪过去,坐到梁嘉木旁边。
“我这儿没有吹风机,”梁嘉木又递给他一个干毛巾,“用这个擦头发吧。”
宁洵点了点头,将毛巾拿在手上,依然是像刚才一样随意的在头上蹭几下。
梁嘉木微微蹙眉,沉默的看了片刻,最后还是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迈开步子走到宁洵身后,把毛巾从他手里拿过来,开始给他擦头发。
看得出宁洵从小就被养的很精细,连发质也格外顺滑,指尖穿过发丝时的触感像是攥着一道温暖的水流。
梁嘉木因此有一瞬的失神。
宁洵捧着杯热水坐在他身前,感受着他手指的温度和力道,忽然觉得心脏跳的很快,全身都热了起来。
“好……好了,梁嘉木。”宁洵有点不自然的说。
“嗯。”
梁嘉木把毛巾拿到阳台挂好,这才走回他身边,“饿了吗?给你煮碗面。”
宁洵摇了摇头,仰起脸看向他,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心翼翼的问:“你陪我说会儿话,行吗?”
看着宁洵红红的眼眶,梁嘉木没应声,但很快坐回了他身边。
“你知道杨岚吗?影后,”宁洵低着头,扯了下嘴角,“她是我妈。”
梁嘉木还真有点印象。
有一年过年,他陪爷爷看春晚,听到过这个名字。
当时是为什么记住来着?
哦,她唱了一首很好听的歌。
“她演的每一部剧,每一部电影,我都看过无数遍,”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从小到大,我的梦想就是像她一样,当一个演员,拍好的作品。”
“我妈是我最崇拜的人,”宁洵笑起来,堆在眼角的泪水却也就此滑落,“上学的时候,每次听到有人夸她漂亮、演技好,我都觉得特别自豪,恨不得告诉所有人我是她的儿子。”
“后来她生病了,精神和心理方面的病,她总是分不清电影和现实,发病了甚至不认识我。”
宁洵眨了下眼,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就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大颗大颗的砸在地板上。
“整夜整夜的失眠,导致她精神恍惚,可是清醒的时候,她总和我说,她一点儿也不后悔走这条路,让我坚持我的梦想。”
“但是我爸不支持,尤其是在我妈车祸去世后,他觉得……”他哽咽了一下,艰难的继续说下去,“他觉得我一旦当了演员,最后的结局就会像我妈一样。”
梁嘉木一直没说话,看他哭的厉害,就撕了两张纸递给他。
宁洵把纸攥在手心里,垂着头,小声的说:“我也知道他是担心我,可我不想这么轻易的放弃。”
他偏头看向梁嘉木,昏暗的灯光在深夜里也显得格外明亮,将他眼里的迷茫无限放大。
“你说我真的错了吗?虽然这么说特傻,可我真的喜欢演戏,我不怕吃苦。”
梁嘉木也看着他,目光深而沉,宁洵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但不久后听到他说:“我从小没爸没妈,跟着我爷爷长大,他是我们县城最厉害的木雕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