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人厮见一番,丁曦自和兄弟一旁说话,白霜便引着紫袖到处走了一趟。紫袖看他个头没长,满月脸儿上神情却老成持重了许多,和从前那个小混混判若两人,店里也得齐全规整,不禁感慨:“我没看错人,你是个能成事的。年纪轻轻,比我强多了。” 白霜笑道:“你给我留的钱,我又找吴大哥借了点,拿来摆摊盘铺子。好在赶上年景不赖,池县人多,大伙儿都帮衬,饭铺开了年余,尚算红火。我还了债,倒手把店卖了,才跟人合伙开的这家赤霞庄。我做梦都想把饭馆开到京里来,门面再小也不打紧,你别笑我,这已比我原先想的好了。” 紫袖拍拍他的肩道:“说得容易,这里头贴了多少血汗,只有你自己明白。我今天当真有事,改日一定来尝尝你家的手艺。”白霜狡黠问道:“分红甚么时候拿?”紫袖笑道:“你骂我呢?现下你是用钱的时候,再别提这个。”白霜抿嘴一笑:“这店名是我起的,既与你的名字有关,也与我的名字有关——当时还是你教我写呢。” 紫袖沉默一刻,便道:“成了,挂上名儿,我面子够大。”又将他拉在无人处嘀咕道,“这里不比池县,务必事事当心。那合伙的老板,底细可都清楚?”白霜低声道:“认识。丁小爷同我差不多大,都聊得来,地面也熟,在这里算有个帮衬。” 紫袖当即想到丁曦家里的赌庄,对白霜道:“你就一心做买卖,万万不要同他们厮混。我只要在京里,就来看你,有甚么事跟我说。”“放心罢,”白霜爽快笑道,“晓得,丁家是开赌场的,我不沾那个。如今我偶尔也还下厨,你但凡来时,记得这里总有你吃饭的地方。” 又说两句,辞别了几人,紫袖心情畅快许多,连去赴金错春的约都不再头痛。他已摸清这位金首领的习惯,既然约在外头,自然用心改装过,也不带长剑,才去了说好的胡同。 金错春提了一个食盒过来,朝他一点头,向胡同里拐。正逢黄昏,道上人少,紫袖暗暗留意,见他走得漫不经心,耳尖眼梢却都没有一刻放松。穿过夹道,金错春便带他翻墙越脊,停在一座院外,在他肩上一按,自己进了院去。 紫袖四下里看,这胡同里住了几户肉贩,难免卸猪分羊,气味甚重。金错春不一刻便出来,身上带了一缕血腥气。见他打量,轻声道:“来拿些蹄子。”说着开了食盒,里头放着几只羊蹄。再极快地拉开第二层,却是两只人手,肤色不一,显然是分从两人身上刚剁下来的。紫袖见过卫怀生剔方思泳,自然不畏这种鲜血淋漓的残肢。只不过当下做这事的是金错春,这叫他登时明白了些甚么——院里鸦雀无声,必然没留活口。 两人另择小路走得远了,他望向面具后那双精光闪动的眼睛,低声问道:“你不怕案发缉凶?”金错春答道:“慌甚么。只为给你瞧瞧,有人收拾。”搭着他的肩说,“不必问,你自己选了在外头,家里这种事不需你做,用得着时,我自会找你——说不准以后你爬上来些,也能自己做主了。” 他言语亲热,两人在街上只如交头接耳的一对密友,紫袖却感到寒意,便说:“我不是为这个才来的。”“现在还由得你?”金错春笑道,“你去金殿上跟那一位说,看看他肯不肯顾在兄弟的面子,让你告老还乡。”紫袖皱眉道:“你说我只需留意江湖的动静,可没说过要我杀人;那一位也只是说做个侍卫,你不也是……” “侍卫,”金错春慢条斯地说,“你要知道那把交椅多难坐,也就该明白甚么叫侍卫。再说,你是习武之人,可知道上好的防卫是甚么?是进攻。你先把对手治死了,自然再不需防他。”紫袖无话可说。他想起了曾在兴王府外遇见过的刺客,此时在他眼中,皇城也成了江湖。 “你生挨了我一记才拿到那龙牌牌,难不成是捏着玩的?”金错春伸手摆出个数字六来劝慰道,“上道些,你和我那些兄弟不同,你后头有他,这是天大的靠山。就只不能太乖了。”紫袖抿紧嘴唇,忽然道:“明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甚么都不会告诉他。”金错春欢欣地道:“金哥跟你说实话,这没甚么不好。只要那一位没发话,我就能作主。你赶上好年头了,轻易用不着你,却也别浪费了一身功夫——高处风景独好。”说罢又叮嘱两句,另取小路自行去了。 紫袖慢慢沿街走着,想起在无尽藏阁初见长泰帝的事来。六王爷决计想不到给自己找了个甚么活计……不,也许他想到了,甚至是故意的。他忽然捏紧了拳:当时是怕事态对展画屏不利,为了探听消息,才进了这个局;只是现下魔教的事平息了,英雄大会也在皇帝面前遮过了,却仍是稀里糊涂越走越深。 他有些畏惧自己被金错春所用的那一刻。他在外头,但凡用得上,不知就要暗中对付哪个门派的谁。长泰帝又提到了那锭墨,他心里也如同滴进了墨点子,染得一片混乱,说不清化为己用和暗中绞杀究竟哪个更难。他原本只想在江湖一角默默生活,从未打算要成为一个杀手。 他加快脚步,逐渐打定了主意,大不了使出当年在凌云山的伎俩,混过一天是一天,敷衍不得时,拼命也要找个由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