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的门的缝隙钻入温暖的房间,睡梦中的夏江不为所动,凛冽寒风仿佛也只是给她吹个凉,她一边睡一边抓起一旁的被子一角盖在肚脐眼上,翻了个身睡得更香。 “!”禅院直哉瞪大眼睛,胸口的怒火一瞬烧得更旺! 恶念、杀意与另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从他内心深处蓬勃翻涌,山间惨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身后,他手里提着的匕首在月光下折射出一道刺眼夺目的银光。 男孩穿着足袋的脚一步一步迈进房间,他看着正沉浸在梦乡里一无所知的小少女,反手高高举起凶器,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投射咒法瞬发——! 他才不是那种把人叫醒正大光明决斗的光伟正角色。 他要先挑断她的手筋脚筋,等她痛醒的时候再一步一步报复、羞辱、惩罚她到求饶,在她害怕恐慌后悔到最极点的时候再了结她的性命! 直哉设想得很好。 可惜刚凑近举起刀,他的掌心便骤然一痛,紧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眨眼的功夫他已经从攻击位变成了躺在地上的受制位,一条纤细的胳膊重逾千斤,死死压在了他的胸口。 那柄匕首被打飞出去掉在房间的角落,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声。 直哉大惊。 他狠狠瞪着压在他身上的人,用手去推、用脚去踢她的胳膊和身体,忍不住恼怒地吼道:“夏江!” 夏江没有醒。 旁边的障子门却突然拉开,一个带着耳罩式耳塞的黑毛脑袋从壁橱里探出脑袋,挑开耳罩望了一眼:“怎么……?” 正要挣扎的禅院直哉闻声猛然僵住,难以置信地抬起脑袋望了一眼:“甚尔?” 他居然也睡在了这里? ——而且睡在这里就算了,甚尔哥都已经长这么高大了,夏江这混蛋居然还让他睡在了壁橱里?? “什么啊……是你啊。”甚尔的视线敏锐地落在禅院直哉身侧似有若无的气场上,微微眯了眯眼睛,又仔细看了看被箍住身体动弹不得的术师本人,刚刚睁开没两秒的眼皮沉重地耷拉回原位。 W?a?n?g?阯?发?b?u?y?e?í?f?????e?n????????????????ō?? 他戴回耳罩翻了个身缩回壁橱里,重新拉上了障子门,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想抢回地盘吗……没用了,你抢不过她的。” 禅院直哉眼睛瞪得溜圆,这是抢地盘的事情吗——他全部的尊严都已经被这个家伙按在地上摩擦了!他是来杀她的!把她折磨到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 甚尔没再出声。 直哉仍被压制在地上,他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房间装潢面目可憎。甚尔哥的存在让他再难大吼大叫、丢尽脸面,只能噤声咬牙用力地伸手去推夏江,他推得面红耳赤,后背生汗,脖子上青筋暴起—— 夏江纹丝不动。 她还翻了个身。不仅是胳膊,长腿一挂也往男孩身上压,犹如抱一个人形等身抱枕。因为抱枕太不安分,惹烦了的夏江直接将他的手一折一并圈进怀里,还把脑袋压在了直哉肩膀上。 “……!”禅院直哉漂亮的小脸蛋都快气歪了。 结*果一侧头,视野里便霸道地撞进来小半张过分绮丽可爱的脸。由于距离凑得太近,连她眼下一颗不算深的泪痣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十四岁小少女身形发育,柔软弯曲的线条已经大半成型,连鼻间都好像蹿进一股淡淡的香气,直哉脸上不禁一阵红一阵白,愤怒燃烧的怒火被这股柔和的香气硬生生浇入了奇怪的情绪。他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心脏跳得令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毛病,全靠理智逼迫自己继续攻击。 可现下这架势不仅是他挣扎不得,哪怕是拧身伸手去够不远处那把被打飞的匕首都做不到。 他恼羞成怒,越想越气,气急攻心之下像条捞上岸的鱼一样费劲扑腾,仰头对准夏江的胳膊张嘴咔嚓就是一口! 男孩牙齿尖锐,睡得正香的夏江终于皱了下眉。 海贼正在做梦,梦里躺在海面小船上随波逐流,突然就被跳上船的食人鱼一口咬中了胳膊。她无所谓地甩甩手,这种力道的食人鱼最多也是幼年期,牙齿锋利力气却小。 直哉怎么会让她甩掉,他死死用虎牙撕扯夏江的胳膊,口腔里隐隐约约尝到了铁锈味。 看着夏江在睡梦里微微蹙起的眉头,他在她面前一直受挫、一直被无数复杂情感充斥的心脏终于生出了复仇成功的隐隐快意。 【系统:禅院直哉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85)】 只是还没等他高兴一秒,他嘴里咬着的胳膊倏然硬如铁块,耳边传来咯嘣一声脆响。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呆滞地停顿了足足一分钟,而后缓缓侧头,张了下嘴。 一颗沾血的牙齿从他嘴里滚到了榻榻米上。 禅院直哉:………………………………… 而此时在梦里用武装色霸气弹飞食人鱼的夏江:zZZZ…… 第21章 直哉做梦了。 屡屡受挫、折腾了几小时的无用功以致身心俱疲沉沉睡去后,他连做梦都沉重得仿佛在四肢拴上了数十斤重的铁链。 他好似置身在寒冷的雪地里,即便是不远处的屋舍燃烧成一片连绵火海,凛冽刺骨的风依旧无孔不入,可他的状态却很像是冷到极致后身体自我保护机制启动时的燥热红温,被烈焰炙烤般的滚烫情绪从砰砰乱跳的心脏处泵出,随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梦里不讲逻辑。 就像直哉一会儿飘在空中站在第三视角,一会儿又身临其境、以第一视角实打实地跪趴在雪地里。 就像直哉后知后觉地发现那片深陷火海的屋舍居然是禅院家。 梦里还有位小神明。 神明赤足站在雪地里起舞,祂每跃动一次,就有一道耀眼的华光犹如彩带旋转飞舞;每摇摆一次,就有欢快的仙乐从四面八方奏响。 梦里的直哉一直呆呆地仰望着祂。直到小神明高举着盛满美酒的酒桶,无意间将其中馥郁浓香的美酒不慎挥洒到他脸上——有些酒液溅进了他的左眼,直哉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上那温热又略微粘稠的触感,指尖放在眼前一看。 ……原来那不是丰收的美酒。 是血。 新鲜的滚烫的刚从人类身上剥离下来的腥甜鲜血。 神明并非在舞蹈。 神明在降罪人间。 祂在明亮的火光、浓郁的血色与远处的雪景构建成的人间烈狱里,高高举起了屠戮的刀锋,所过之处遍地都是断臂、残肢、以及连绵不绝的同族的绝望哀嚎。 以往被视作强大的禅院家术师,无论是有术式的炳队,还是无术式的躯俱留队,包括倚老卖老的长老,醉生梦死却十分强大的他的父亲直毘人,所有人只拥有同一个身份: 献给神明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