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智幽幽地说道:“你是传教士,应该知道亚拿尼亚和撒非喇的故事吧。”
明瓖对圣经里的故事并不了解,只能猜测着音译了二人的名字。他虽然翻译得不大准确,但方济业务能力过硬,对圣经里的典故了如指掌,瞬间明白了裘智说的是哪个故事。
亚拿尼亚和妻子撒非喇卖了一块田产,只将部分卖地所得捐献给教会,而且二人谎称这是全部的收入,被十二圣徒之一的彼得识破,当场暴毙身亡。这个故事提醒信徒们要诚实面对上帝和同胞,不可有欺骗之心。
方济呼吸一窒,从头到脚感受到一阵寒意,吓得面色如土,汗珠顺着额头滚落。他同迪奥戈相识已久,自然清楚此人的身份,只是个普通商船的船长,并非国王任命的大使。
方济如此惶恐不安,并非是担心上帝的惩罚,而是震惊于卫朝之中居然有人了解西方文化。如此一来,他们的谎言岂不是轻而易举就会被戳破?
自己帮着迪奥戈说谎,搞不好也会被牵连,影响传教大业。他心中惊疑不定,哪还有心情再提传教的事。
迪奥戈的信仰并不坚定,属于选择性信教,只信对自己有利的部分,或者有需要的时候,临时抱一下上帝的脚。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裘智说的是哪个典故,就算知道了也嗤之以鼻。
第90章
广州葡籍囚犯的卷宗早已送到了刑部, 以朱永贤的身份,想从刑部打听个案件易如反掌,第二天就搞清对方犯了什么事。
广州商贸衙门在例行检查中, 扣押了一批商船的货物,意外在底层货箱中发现了大量阿芙蓉。
货主当即被缉拿归案,经过审讯,主犯和船上水手均被判处斩立决,只待刑部复核后行刑了。
朱永贤知道阿芙蓉的危害, 咬牙切齿道:“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了。”
他恨屋及乌,气愤不已道:“我看这个迪奥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唯利是图。回头给他算作同伙, 一起砍了脑袋。”
卫朝自开海以来,设立了多个通商口岸, 其中广州口岸最为繁华, 全国近八成的海外货物都从这里上岸。
裘智早就怀疑迪奥戈与走私有关,毕竟只有商人才有钱贿赂他,本以为是逃税漏税这种问题,没想到竟涉及违禁品。
方济看着衣冠楚楚的, 但他迪奥戈关系密切。裘智心中暗忖:果然人不可貌相,表面仁义道德,背地里却与这种人为伍,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朱永贤等了七八天,派去广州的人还没回来复命。他性子急躁,实在等不下去了,便命赵为勤请来顺天府的刘通判,打算直接把人抓了再说。
裘智感觉方济像是真的大使,而且看他和迪奥戈关系匪浅, 万一他执意阻拦,双方动起手来,容易引起两国矛盾,于是主动提出一起过去。
刘通判见到裘智,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每次裘智出现,总没好事,这次不会又要死人吧?
而且上次他在裘智家见到了朱永贤,回去后越想越觉得两人的关系微妙。今天看到二人一同前来,而且朱永贤依旧是含情脉脉地看着裘智,刘通判总感觉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朱永贤带着裘智在他面前晃悠,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一行人朝着礼宾馆方向走去。半路上,他们遇到了在礼宾馆外盯梢的衙役。衙役不认识朱永贤,但见到赵为勤,急忙上前禀报:“大人,不好了!有个洋人跑到礼宾馆闹事了!”
众人闻言,脸色微变,急忙加快脚步赶到礼宾馆。刚到门外,便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裘智冲身后的衙役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随后招手唤来明瓖,让他听里面的对话。
虽然裘智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quot纳瓦拉quot一词,而且这个词反复出现在争吵中。方济正是纳瓦拉人,因此裘智猜测双方可能是因为某些旧事起了争执。
裘智轻声问道:“他们在吵什么呢?”
明瓖面露难色,摇头道:“他们说的不是佛郎机语,我听不懂。”
裘智皱了皱眉,又问:“和佛郎机语相似吗?”
他前几天刚被葡萄牙语狂轰滥炸过,对那种语言还有些印象,感觉今天的语言似乎和葡语差别有些大,不过还是要和专业人士再确认一下。
明瓖仔细听了一会儿,依旧摇头:“完全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