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七公子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自家妹妹如今却连睡觉也要某人哄,先前不知情便也罢了,但他现下既然已经得知了此事,那必定一定肯定,绝对不能让外头的大尾巴狼与妹妹共待一室单独相处一整夜。
于是漫漫长夜至天明。
花七公子当了整整两个晚上的守夜人,顶着眼下两抹青黑,坐上了回家的泉鸣马车。
泉鸣马车的车轮内部嵌入了九孔十八窍,外部又镶有精钢打造的轮钉,马儿一跑,车轮转动,即可听见这架马车涌出泉水叮咚一般的悦耳响声。
花晚晚眨了眨眼,表情好似有些疑惑。
前日的一声哥哥,让她的记忆之门悄然拨开了一道显而易见的空隙。
她的状态已经有所改善,准确来说是改善了不少,对花满楼与陆小凤二人也在不自觉中多出了些亲近之意。
眼下坐上了花家这架闻名江湖的泉鸣马车,她已然少了前几日刚回百花楼时那股陌生的好奇心,反而是有了几分自己都觉得困惑的熟悉之感。
花满楼靠在车壁上,闭目养起了神。
但他也同样亦是有困惑未曾解,于是闭着眼睛便开了口,温声问道,“花平,兄长们为何自己不来,而是派你过来接我们回去?”
“这个小人也不知。”
花平坐在车辕上赶着车,闻言答道,“但是,是大公子今早下的令。”
花满楼的眼睛瞬间睁了开来,“大哥回来了?”
花平应道,“是,在接到小姐出事的消息之后,大公子与三公子已于昨日连夜赶回了桃花堡。”
花家大公子花满秋与三公子花满溪二人,在前些年先后入仕为官。
花满溪入了禁军当值,如今在御前当他的带刀侍卫。
而花满秋短短几年时间便成了紫禁城中那位皇帝陛下的亲信,一路高歌猛进地爬上了户部尚书之位,是个心思颇为深沉难辨之人。
与此同时,他也是花家这七个兄弟的主心骨。
花满楼复又闭上了眼睛,缓缓倚回了车壁。
只不过这一回,他的眉头却是显然舒展了不少。
陆小凤挑了下眉头,倏而凑近了此刻正若有所思的苏梦枕,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得,花家的定海神针赶回来了。”
他不怀好意地谑笑道,“苏公子你……万望多加保重啊。”
苏梦枕看了一眼肩上某只仿佛写满幸灾乐祸的鸡爪,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声谢。
“承蒙陆兄忠告。”
他早便该猜到了。
苏梦枕曾经在偶然间听到过楼中兄弟们聚在一处侃天说地,各自聊起自己第一次上门见未来岳父岳母的事情。
说来说去,大多都是丈母娘那关好过,而老丈人那关那叫一个难于上青天,几乎个个皆是九曲十八弯,各有各的颠簸崎岖,各有各的坎坷曲折。
而如今挡在他面前的。
除了老丈人那一关,还有七个至今仍心思不明的舅兄。
整整八座大山屹立不倒。
足足八道九曲十八弯,又何止一个难字了得。
…………
江南春盛,水乡苏州。
桃花堡中桃花灼灼,碧瓦朱甍雕栏玉砌。
花家高堂健在,七个兄弟终日忙于赚钱养兔子,成了家的仅有最为年长的大哥与二哥。
花母年岁已高,平日里身子骨也不是很好,几个兄弟在收到花满楼的飞鸽传书后,考虑到若是花母得知小妹出事的消息必然忧心如焚,几相商议之下,于是便请两位嫂嫂帮忙引走母亲,陪着她去云间寺上香礼佛,小住一些时日,待事情了结之后再回来。
因此当下仅剩八座大山留在桃花堡内。
正堂中,花如令表情凝重肃然地坐在主位上,端的是一家之主严父的巍峨气势。
花大哥花满秋泰然自若,揣着手立在父亲身侧。
堂内另外五位公子华冠丽服,锦衣玉带。
个个神色严肃,或坐或站,姿态不一。
——俨然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而怀里抱着一根擀面杖的六公子花满庭,堪称其中最靓的仔。
花二哥花满林放下手中茶盏,拧眉斜睨了他一眼,“小六,你又作什么妖。”
抱什么不好,抱根擀面杖,简直傻透了。
“什么叫又?!”
花满庭昂着脑袋不满抗议,“这是家法!我要打掉那个狗胆包天的狗男人大牙,让他瞧瞧咱们花家兄弟的厉害!”
花二哥:“…………”
怕不是要先被人笑掉大牙吧?
花四哥花满径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那是你一个人的家法吧?”
花满庭小时候分外闹腾,堪称熊孩子中的熊孩子,自小到大就是在这根擀面杖底下被一路揍过来的,杖上表面溜光水滑,可以明显看得出几乎打出了包浆。
花三哥花满溪轻斥道,“像什么样子!赶紧给我收起来。”
花满庭梗着脖子坚持自我,“我不!”
但他的自我坚持不到几秒,一转头就收到了大哥花满秋的死亡凝视。
花满庭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铁骨铮铮花小六,果断扔掉了擀面杖。
气节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