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雨声打碎了梦境,微弯起的嘴角笑容凝固,牢狱底暗流涌动,黑色的蝴蝶带着死亡的气息翩然起舞,腐败血腥的味道呛得他直咳嗽。
张楠也撩起鬓发低语,“月落,我们是一类人……”
季忠额头上顶着硕大的血窟窿,面目狰狞,“畜生……你们内卫都是畜生!”
嘭一声,邱茗大喘着气跪在雨里,浑身发抖。
再抬眼,他好像在看见季常林的身影,少年眼中的星光淬灭,双眸流露出无尽的愤怒与仇恨。
“望舒兄……为什么骗我……你害死我全家,你个杀人犯……”
“是啊,你怎么和这种人在一起?季老要气死喽。”
站在少年身后的朝臣嬉弄着,交头接耳,不少人捋着胡须对他指指点点。
“行书院的内卫就不是人,指望他们有有良心,我呸!”
“朝廷走狗,养他们做甚,迟早不得好死。”
不对,不是的……
他缩成一团,雨打在身上痛彻心扉。恍惚间,黑压压的人群有熟悉的身影,那人鎏金御甲闪耀,英姿飒爽,却一脸厌恶看着他。
“内卫什么身份,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碰你一次,我都觉得恶心!”
万人唾弃,百官责骂,这就是内卫。
宫女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夏将军要成婚了!
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瞬间决堤,雨中的人掩住面庞,笑得不知所措。
久久在黑暗里见不到光,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地狱的恶鬼碰到温暖就被侵蚀,烧得骨头渣都不剩。
手腕上的蝴蝶沾了水,如晨光熹微降下的朝露,更加熠熠生辉。
邱茗盯着纹身许久,前所未有的厌恶从心底升起。
他恨透了内卫这个身份。
不曾染血,何人知他年少风华,一生所付,不过因江州冤魂不得安息,若善念尚存即可窥探真相拨云见日,何人愿意堕入尘埃,万劫不复。
指尖的刀刃发颤,轰隆一声惊雷刺耳,闪电劈开天际,寒光斩断了蝴蝶的双翼,断血刃没入肉中,鲜血四溢。
他就这样,独自一人看着伤口的血,流了很久。
直到院门被打开,小孩的慌忙跑向他。
一把伞遮过头顶,雨断了。
“少君,您会淋坏的,快进屋吧。”常安用毛巾擦他的脸,快哭出来了。
邱茗眼前又开始发昏,听不清小孩在说什么,微抖动声线,“常安,过了明年,你该及冠了吧,到时候,别跟着我了……”
“我不要!”常安执拗着,咽下泪,坚定地举着伞。
邱茗愣了愣,夹杂着雨声,唤醒了些许意识,雨水无情打下,笨手笨脚的小孩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一改既往的幼稚,抽泣着嗓子笑着说。
“少君,那年你肯把伞留予我,我就知道,您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人,少君,我不要离开你,永远不要,你别赶我走,我走了,就真没人陪你了……”
青瓦小巷,淫雨霏霏,他撑出去的伞,原来这孩子还记得。
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溢出,混在冰冷的雨中,悄然落下。
他挪动胳膊想回抱小孩,可忽然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全身上下像被抽走骨头一样,微动手指,发现手腕上又被缠了绷带,身边宋子期愤恨地看着他,一药箱咣砸得巨响。
“祖宗,您什么时候学会自残了?”
“不小心划的……”邱茗背过脸撒谎。
“放你娘的屁!再偏半寸你左手就废了!怎么想不开的?刚养好就折腾,我拜拜您好不好?太医署的药都被我薅遍了,您老安生几天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