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过劝降,叛变大宋的人就这点能耐?”夏衍满身杀气,“拿我爹事引我来关上,活腻了吗?”
“令尊旧事朝廷不告诉你,还不许我告诉你了?”王泯挑眉,“雁军的气势传到你这代,当真活见鬼了。”
“我爹的事与你何干?”夏衍不信对方的鬼话,自己记事起不曾离开父亲半步,不可能有他不知道的情况。
“我身在戎狄十多年,见过的不比你少,雁军遗孤,夏衍,你这样的人,皇帝不会放你走,赵知维的江山不容许先帝的军队存在,你不如趁机想想自己的后路。”
“卖国求荣的人还配谈及此事?”夏衍嗤之以鼻,“大内的位置我可以不要,皇帝喜欢谁随她提拔,我志不在庙堂,做不到全身而退,也断不会背弃江山。”
“什么荣不荣的,他们胡言乱语,你这么多年还真听进去了?都是保自己脑袋的无耻之徒,”王泯咬牙,跳下身,踢了旁边的一堆隆起的破布,“听闻梁王当上太子了,你以为他那年救你回去是心存善念?不过是留你雁军身份好和他娘叫板。”
“太子殿下曾来我军中历练,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救命之恩,你这种人也想从中作梗?”
“得了吧,”王泯当即截断,“明知皇帝把你扣为质子,他可曾在朝上为你说过半分话?你一月前差点死在我手上,他有来救你吗?没有!梁王跟他哥不一样,敢秧州造反把天捅穿,服于皇帝余威,他就是个龟缩的废物!”
“闭嘴!太子殿下尚未复权,他做事谨慎不过是护我们生路!”
“护你?他是心虚吧!当年令尊同戎狄主力交战,他为自保,不让皇帝怀疑他手握兵权而选择按兵不动,不然你爹怎么死得如此凄惨!”
夏衍听不清对方后面说了什么,记忆中,燕山下那场火烧了很久,他蜷缩在尸堆里不知所措,直到东方泛起白光,朝暮沉沉下,年轻的太子来到身前,向他伸出手,牵着幼小的他走过尸山血海,走到了尘世。
“隔岸观火啊,好一手计策,知道你爹怎么死的吗?乱剑穿心,身首异处,烈火焚烧,你们之后寻来的人,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捡不到……”
攥紧的双拳骨头捏得直响,心中难掩阵痛,儿时的景象被唤醒。夏衍一向掩饰得很好,好到无人能窥探他心底最不堪的一处,父亲死前依然保持站立的姿势,戎狄的兵刃四面八方刺来,献血喷涌,他的心跟着滴血。
父亲死在眼前,徒留弱小的他无助又绝望,熊熊大火与蔓至天边的鲜血混为一谈,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
“怎样,还觉得梁王待你视如己出吗?”王泯笑得不能自己,又踹了地上的破布,一剑插下。
半埋在雪中,布下滚出一只手,夏衍定睛看去,回神的刹那心跳骤停。
那苍白的手腕上隐约露出蝴蝶纹身,玄色的,白雪中异常乍眼。
月落……
一双冰凉的手捧住他的脸,无尽的爱抚抹去了彷徨与仇恨。和他一样从残尸中醒来,一样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噩梦,寒夜里相互依偎的灵魂,彼此的救赎,他贪恋的尘世不过于此。
邱茗在他手上!!
如果不是那只断翅的蝴蝶太明显,他绝不会将一堆破布和邱茗联系起来。
夏衍耳边轰然炸响,理智强行拉人清醒,他想冲去查看对方情况,可长剑扎在邱茗身边,他不敢轻举妄动。
剑鞘攥紧。不行!不能着了对方的道!就算太子真不愿出手相救,真间接导致他爹死无全尸,但罪魁祸首是戎狄,是侵犯边境的异族。
脑中飞速思索,按耐下颤抖的手,目光刺向对方。
王泯以为夏衍神情骤变完全因自己的言论,放肆道:“梁王和皇帝一样,害怕你们这些人功高盖主,抢了他们的龙椅,事事警惕,如何?跟我一同为可汗陛下效力?塞外天广,不会有人拘着你。”
“做梦……”
夏衍掌心被指甲扣出血,风雪中的人住蹙,声音发抖。
“护国、护太子乃雁云军本职,当年戎狄突袭,朝中军力羸弱,未有雁军能护国土河山,就算我爹在世,他也断然不允许太子殿下亲征!”
“天真……太天真了……你试想过没?若梁王肯出兵,哪怕支援一千兵马,你爹都有救,而不是死在雪里,尸骨无存。”
“不需要!”
夏衍异常坚定,“我爹是雁军主帅!家国未安他不会退缩半寸,尸骨未寒他也不会有半分怨言!只要雁门关还在,只要雁军还在,一土一篱你们就别想触碰!”
“臭小子……真他娘的油盐不进。”
王泯迅速抽出剑,一把拽起地上人,架在身前,邱茗只裹了单衣,赤脚拖在雪里,墨发披散,看不见脸,隐约能瞥见衣衫下累累伤痕,看得夏衍心头揪起。
“就知道此等筹码少将军不会点头,不过没关系,我们来正式谈条件?”长剑贴在脖颈处,划出血,笑问,“认识吗?”
“怎么,挑拨离间不成就开始挟持人质?”
“反正我已经烂透了,能用的为何不用?”王泯冷言,“你肯定认识他。”
“不熟,”夏衍故作镇定,“我手下派出的兵卒,不知怎么落到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