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违背圣意万般担当不起,我们只是担忧,太子殿下身边留这般冒进的人,日后难坐储君之位,陛下立子又有何用,迟早被他捅出娄子。”
“储君之位、陛下金言,是臣子能妄加议论的吗?”
熟悉的声音幽幽传来,来者清瘦,轻笑着,眼底藏不住的阴狠,一见这人,几个狂妄嚣张之徒纷纷低下眉,抱拳躬身,毕恭毕敬问候。
“副史大人。”
邱茗环视四周,笑说:“在下扰了诸君的兴致,战事方平,民心不稳,若朝上再生异端,陛下恐怕又要费神禁言了,只是这话是各位亲自陈述,还是在下这无用之人代劳,望诸君心里有数。”
几人暗中交换眼色,背后恨极了他,这些在朝官员也不敢当面编排,一旦传到皇帝耳朵里,可不是断舌头那么简单。
而颜纪桥与来者早已熟络,奈何有言在先,再熟,朝堂上不能表现出来。一方面行书院不得参与党派斗争,另一方面,如果和内卫过于亲近,大理寺公职恐怕有所动摇。
尽管不想承认自己受人庇护,但邱茗讲得不无道理,加上家法森严,颜纪桥只能别扭地跟着行礼。
“大人何必吓唬我们,”方才吹胡子瞪眼的人笑容谄媚,“夏将军出征边外,同样劳苦功高,不过方才听见陛下未予以太多奖赏,我们在为他鸣不平啊。”
“讨得军功,齐大夫是想说,陛下赏罚不明,功德有失?”邱茗更近一步,拇指抬起剑鞘,低声道,“陛下最不喜欢旁人闲言碎语,不然怎会有行书院用武之地,怎样?齐大夫是否愿意,随我回院里小聚?”
“副史大人,此话不能这么讲,”另一侍郎插话,眼看同伴脸都绿了,“李将军与夏将军均有功劳,不过按职位高低给予,若真重赏于人,旁人则又会觊觎,夏将军到底雁军遗子,陛下只念先帝好,不记本朝恩。”
“刘侍郎,你方才是这么说的?”颜纪桥挑眉,“不是挑夏衍造反的时候了?”
“颜少卿,谋反之事岂能随意评论,成天挂嘴上,你不会也有异心吧?”
“哎呦呦,你们这些小年轻争什么呢?”
卢溪贤抖动胡须小跑来,捶老腰笑眯眯向众人招呼,“打了胜仗高兴才是,怎么银子没到手就开始论功行赏,想必诸位日后定大有可为。”
“卢阁老,”颜纪桥率先拜上,“妄谈国事,有些人肆意揣测有功之人,在下着实替边塞将士心寒。”
“颜少卿有心了,各位侍郎、大夫位居我朝重职,多关注些将才帅能情理之中,陛下一向重武也重文,老朽年岁已高,今后大宋还得诸位多家用心啊。”
不愧是卢中书,一席漂亮话把几个小年轻哄散了,老眼昏花的人才想起,“副史大人,您也在这儿?”
“卢阁老。”
邱茗不讨厌这位年近花甲的老者,国之栋梁,应当尊敬,“谢阁老不远千里救上京于危难。”
“副史大人言重了,”卢溪贤摆手道,“夏将军争气,抓到三两逃兵便推断出有人对我天朝神都不利,哎,听闻副史大人也奉命前往兖北,路途操劳,也该注意休息。”
“多谢阁老关怀,不过北地气冷,下官并无不适。”
“你们年纪轻,到老了总知道这风寒的厉害,”说着捂嘴咳嗽了两声,“前几日倒春寒,可冻坏了。”
“阁老需保重身体,陛下时刻挂念,”邱茗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再次拱手,“京外一仗本不该惊动您出面,可惜左将军在外,右将军势单力薄,您劝说宫中禁军填补空缺,才扭转局势。”
“一句话的事,副史大人别想多,老朽自然见不得堂堂神都被糟蹋……”卢溪贤笑容收敛,忽而继续笑,“老朽还有别的事,先告辞了,副史大人。”
“您请便。”
没有和人送行,望着弓腰塌背的身影逐渐远去,邱茗握紧手中剑,身边行书院的小厮偷偷上前。
“副史大人,刚才几人都查吗?”
“查。”
邱茗语调冰冷,“三省六部的人,全都给我查一遍。”
“连刑部和大理寺都不放过,你胆子真大。”
见小厮走远,颜纪桥趁没人来搭话,“刘侍郎吏部当差,姑姑是先帝宠妃,算是咱们陛下的旧相识,齐大夫叔父是国子监主管,和卢阁老有交往,我提醒你,那两边势力都不好惹。”
“皇亲权臣,无论谁,私通外敌扯上全家都不为过,”邱茗脸上没有表情,“谋逆之人除不尽的,只是陛下需要敌人,不然朝政无法稳固。”
“说是这么说,不过大理寺你也想查?刚才那两位背后可没少说你坏话,我爹忍你好几回了,再把他老人家得罪了,我可保不住你。”
“保我做什么,大理寺秉公执法,很多事你们干预不了,就由我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