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您答应我不提我的身世……尤其在公子面前。”
“谁答应你了?要不是大人除掉周成余的时候被你撞了正着,你还有机会活到今日?”那人提起冉芷的衣领,眼神鄙夷,仿佛看一只丧家犬。
“自己说八大将军死状凄惨,后人百年不得善终,奈何你不争气,几次机会失手,还有胆邀功,大人不记恨你就算不错了,什么理想抱负,我看,你心里,只有你家公子吧……”
话未说完,刺耳的风声划破天际,为首的反应神速,挥刀格挡,一声清脆,一只剑直挺挺插地上,那头邱茗正盯着他。
“呦?你还救他?副史大人好心肠啊!”那人仰天大笑,“知不知道这兔崽子把你害得多惨?”
不要……不要说……
“芊腐发作血液带毒,副史大人,在淮州您就该和姓周的一起去死,可惜啊,您福大,知道为什么一出兖州城就被戎狄逮住?就是这小子的功劳!没想到啊没想到,大人能活着回神都!”
是啊,他活着回来了……带了一身窟窿。
邱茗浑身颤抖,头痛欲裂,五脏六腑拧成一团。自他从案牍库下手追查江州旧案,一切的一切发生得那么顺理成章,又那么出奇得巧合。
因禁香入狱,狱中刺客闯入想杀他,淮州关键证人暴毙,暗中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阻碍他查下去。他的行动总能被提前知晓,真相总是那么若即若离,即将抓住时从手中溜走。
暗中透露消息的人,原来是他……
这孩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这么长时间以来,邱茗怀疑过很多人,行书院的同僚,明殿的官员,但唯独排除了最亲近的身边人。
夏衍身边的人。
胸腔内翻腾的情绪不受控制,他脚下无法吃力,双膝发软,猛地跪下。
忽然一股力量架住胳膊,面前人眼睛紧盯前方,如同注视猎物的野兽,埋藏了铺天的杀气,表情无法用言语形容。
“放开他,那是我家的小孩,犯了天大的错也轮不到你这等人说教。”
“老子没心情和他说教。”为首的语气冰冷,横了眼两人,长刀翻了面。
“没用的废物,下场只有,死。”
冉芷!
夏衍一箭步冲上,邱茗指尖微颤,下意识想打暗器,忘了自己早已拿不了断血刃。
三步之遥,眼看就要赶不上了,突然,为首的笑容凝固,手一空,腕上不偏不倚多了条血痕。
瘦小的一团影子闪过,一阵飞沙走石,抱住站稳后,亮晶晶的大眼睛对他笑。
“少君!没事!我接住他了。”
常安?
邱茗一怔,小孩手里拿着他的断血刃,力道不大,但足以划断浅表的经脉。趁对方分神的间隙,夏衍占据上风,踏肩膀腾空,空中霜悬画出弧线,寒光夹杂鲜血喷涌。另一边,邱茗不甘落后,拎过两小孩,捡起剑将人流劈开一道口子。
“走开!”
冉芷很抗拒,可常安不听,三两下困住,平日和师父、夏衍比划招式的技巧全部用上。
“我不要你救!你们都不要我!不要!”
“住口!”常安手音量更胜一筹,一巴掌扇下,响得清脆,“公子照顾你这么久,你当真不想和他说什么吗!一句道歉很难吗!做错了事就认!挨打挨骂都是该的!”
冉芷睁大了眼,很快浸满泪水,呜咽着,“我没有家……只有公子肯要我,可我做了好多错事,已经来不及了……我伤了副史大人,公子肯定不原谅我。”
“他就算不原谅你也不会杀你!”常安十分笃定,“少君也是,他们是一类人。”
笑意变得模糊,懊恼的孩子貌似想通了什么。
不要逃,不要怕,即使万劫不复,唯独活着才有赎罪的机会。不管夏衍留不留他,少年岁月,怎会等不到他重新来过。
放下了,彻底放下了,不爱自己的人,再纠缠也得不到结果。
月光悄然亮起,他笑得释然,突然,目光一沉,一手拨开常安,迎面而来的利剑刺入胸膛,摔在一边的人傻了眼。
血像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滚落,流过一地,为首之人看着他冷笑。
“你这种人,得不到任何人的信任,乖乖当条狗见阎王吧。”
“冉芷!”
惊叫声让人群中的两人猝然回首,夏衍一剑拔出,邱茗借力扫开人,不约而同向小孩跑去。
没有感觉,空荡荡的心前所未有的满。一个落魄的身份,抬不起头的感情,是无疾而终,但绝不是毫无回馈。妄图把邱茗从夏衍身边赶走,什么方法都用了,可惜,情不是有缘人,他输得什么也不剩,反而被有心之人利用,以身份相威胁,令他一错再错。
望着最熟悉的两人,卸下隐瞒换来坦诚与轻松,冉芷笑了,握紧刺入胸膛的剑,持剑人大惊失色,想拔拔不出,脚边数米就是陡峭的山坡,滚下去的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