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垂在身侧,一口血咳出,邱茗无力地笑着。他听见戕乌的哀嚎,更感受都身后铁门撕心裂肺的震动。
夏衍就在他身后,隔着一扇门,近在咫尺,却什么也做不了。
透过门缝,他知道对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夏衍……”
邱茗的呼吸近乎微弱,偏了头,用尽全身力气呢喃。
“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可是我做不到……我不能扔下江州的事不管,不能什么都不顾跟你远走江湖……我是内卫,苟且偷生,见利忘义,活该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邱月落!”门后人发不出声,沙哑的嗓子快要撕裂。
“帮我照顾好常安……若大理寺查我爹的案子有结果,替我烧了吧,我家人没有坟,这么多年,乱葬岗早成了荒地……”
身后动静停止,扑通一声跪下,啜泣声碎在耳畔。邱茗望着宫外的天空,霞光普照,金辉绚烂,流动的云彩映照身上,红得像血一样。
他平静地,许下诺言那般无比郑重,仿佛他们真的待到红烛燃起那晚,朱纱罗帐,良宵一梦。
“夏衍,江州刺史许亦昌之子许卿言,今生今世,只许你一人。”
夜色降临,星月陨落。
该结束了。
突然。
第112章
落空的身体被稳稳扶住, 他没劲抬头,却有人拖住脖颈,靠在怀中, 霜寒的味道刺入鼻腔, 邱茗强睁开眼。
熟悉的人,熟悉的怀抱, 他不敢相信是真的!
你怎么会来!
邱茗震惊万分, 自己让对方丧失行动力, 哪来的力气用轻功翻过数丈高的城墙!
定睛看去,面前人身前经络关键处渗出大片殷红。邱茗皱紧眉头,哽咽的嗓子不成音调, 呕出了血。
为什么要来找我?明明就差一点,差一点, 我们今生便再无瓜葛,没人会把一个肮脏的内卫和羽林军主帅联系起来。
背叛旧主、万人唾弃, 甚至不惜与朝廷作对,我早已万劫不复,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来到我身边?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不想让你后生如履薄冰,惶惶不可终日,为什么啊……
手指抹过眼角, 混了泪与血污,夏衍的声音带着怒气, 咬牙切齿道。
“别想摆脱我,这辈子、下辈子,永远别想!就算到地狱尽头, 我也会把你拉回来!”
夜色沉下,霞光与星辉错乱,邱茗看不清人的模样,滔天的难过下居然生出一瞬欣喜。
无论撒了多少谎、多封闭自己的内心,意识消失前,邱茗终究还是忍不住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扯住了夏衍的衣襟,血污混为一谈。
“夏帅!”
那头为首的愤怒大喊,“此人胆大包天伤太子殿下,与朝廷作对,罪该万死!您为何与反贼同流合污!”
“谁说他是反贼,”夏衍站起身,怀抱的人快要散架,“不问原由,杀无赦,这就是陛下的命令吗?”
“坑害忠良、挟持太子,行书院之流该以死谢罪!夏帅!你拥护太子多年,别被这卑鄙小人断送了生路!”
“他就是我的生路。”
烂在史册里也好,声名狼藉也罢,我只要他在身边,不管是内卫还是罪臣,是邱月落还是许卿言。
霜悬出鞘,撇在身侧,夏衍的手在抖。强行打通经脉,身体有损,退无可退的城门下,一人对百余名羽林军。邱茗动了眼皮,贴在胸口昏睡,溢出血的嘴角,好像在笑。
多少次生死相随,这一次,别无二致。
半个时辰后,神都街角,疾驰而过的马车里飞出两黑色身影。
一少年轻盈落地,而怀抱伤者的人刚着地,膝盖一软磕到地上,喘了两声。
“公子,您没事吧?”
药效未过,一人重创禁军,夏衍受了伤,但这不重要。
“无事……”
他更在意邱茗的情况,逃出来的路上,他扶着脸喊了几次没反应,再低头,衣衫上染红一大片。容风很着急,刚想搀人,身后紧随而来一阵骚动。
“公子,您先走,我引开他们。”
“不行……云炎不在,你应付不了他们。”
“没时间了!”容风按下他的手,“副史大人不能耽搁,您快去找大夫,阿松会找到我。”
不等他拒绝,少年翻身上马,高勒缰绳,迎着搜城的侍卫疾驰而去。
夏衍不敢久留,转身拐弯进小巷。叛逃出宫,满京城追杀,他不能回帅府,更不能带邱茗回大理寺,处处暗藏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