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人口哨吹得响,仿佛这趟行程和外出办差事没什么两样,忍不住说几句,“动作别太大,太医署我能压,但惊扰到明殿,他们可能派追兵。”
“好,宋大夫说的是,看你的面子上,我下手轻点,给他们留口气。”竹简之一一应下,抬斗笠姿势甚是潇洒。
“别这个表情,保证三日内活着出现在你面前,若有一刻食言,烧点纸,我给你托梦。”
“乌鸦嘴!”宋子期大骂,抬手要揍人,不出意外被挡回,手腕扣在胸前。斗笠边缘的薄纱盖过两人,分别的话语讲得漫不经心。
“别生气,等我回来,神都不安定,有些狗喜欢乱咬人,你在大理寺多加小心。”
站在车下的人握紧拳,寒意裹挟下,不知是否有再见之时。师弟千疮百孔的身子,万般险境下不得不铤而走险,他心乱如麻,含恨咬牙道。
“快走……”
简单道别,马车后重重一沉。
“先讲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出来,你才好全,别再伤内力,得不偿失。”
竹简之掀帘嘱咐,可车里人看都不看他一眼。
厚被子把人裹成团,夏衍就这么抱着,目光寸步不离。邱茗喘得很厉害,面色泛红,眉宇紧锁,蜷缩着不知有多难受。
见状,竹简之放下帘子,翻身坐车前,拉低斗笠帽檐,阿松停在车头,呱得喊出声。
“安静点,”赶车人捻起鞭绳,一指敲乌鸦头上,“这破地方终于不用呆了。”
阿松歪了脖子,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
“走了。”
城墙边上,把守的侍卫怒目圆睁,紧盯出入的人,一个个核对身份文牒。
“说你呢!给老子长点眼!”
背麻袋的小贩背后一紧,瞬间一脚踹翻,侍卫毫不手软,大声吆喝几人,对鼓囊囊的麻袋连捅带刺,金黄的玉米呼啦啦从破口泻出,滚了一地,又给上一脚才罢休。
眼尖的人听闻动响看去,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当即持刀拦下,风划落,稀疏的雪片扰乱,赶车人斗篷披肩,叼竹叶笑。
“有何贵干,兄弟?”
“朝廷刺杀重臣要犯在逃,我等奉命缉拿,出城的必须检查!”侍卫厉声道,狐疑地瞟向车后,“你们干什么的?”
“弟妹体弱染了时疫,小的带她回乡养病,”竹简之不慌不忙,跳下车,拿出太医署签批的纸张,“北方冬天冷,大夫让我们回南边,这两天又发病,耽搁不起啊。”
“回乡?”侍卫挑眉,扫了眼,“什么病非出城养,神都没好药吗?”
“兄弟,”竹简之叹气,“神都郎中太医求了一圈,无药可医,只有换地方住,我总不能让她死家里吧?你好好看看太医写的,无方啊。”
“少废话!”侍卫完全不吃这套,另外几人围上,当即下令,“老子不识字,都给我下车!”
“哎,各位爷,她咳嗽易传染,年关将至,怕不合适吧……”
锋利的刀刃跃跃欲试,车内人听得一清二楚,夏衍半抱着人,虚弱的呼吸起起伏伏,另一只手摸向腰间长剑,铮一声脆响,剑柄抬起。
车外,竹简之陪着笑脸,屏息凝神,背后的手同样摸上剑。
侍卫怒目圆睁,手指僵直欲举起,战况一触即发。
“哎呦呦,诸位将军,何事如此动气?”来者喜笑颜开,挥动袖子冲所有人作揖,“神都近日不太平,有劳各位辛苦当差,巡查而已,怎就挤得挪不开道?”
说着撵衣摆避开满地谷物。
“大人,我等奉命行事,排查可疑之人,这人驾马车鬼鬼祟祟,肯定有猫腻。”侍卫不认识来者,可尖声的音调,一听就是御前的人,于是勉强抱上一拳,给足了面子。
“这个时辰出城?”太监李阗英瘙过鼻头,假意拢领口取暖,啧了两嗓子,“什么事?”
“回大人,说有人体弱,需回乡养病。”
“体弱多病啊……”李阗英笑得饶有意味,瞥向车窗,窗后人按剑不语,很快转言道。
“将军知道,陛下为宫中琐事心烦,下旨严查逆贼,可这查人归查人,切勿碍了往来人的路啊。”
弯成月牙的眉眼瞅向四周,争先出城的人群摸索递上文牒,脸上除了害怕,低顺的眼睛藏慢怨气。守城侍卫态度蛮横,粗暴地推搡着。
侍卫顿了顿,嘴硬说:“他们不服管教,我查严些有何不妥?”
李阗英摇了摇头,光鲜的衣服衬得雪片开满白花,音色低下,“陛下只令查出逆贼下落,没有让欺压百姓、截流不前吧。”
其余人看向头领,四下无声,竹简之捏了把冷汗,突然,清亮的声音打破平静。
“什么动静需太子殿下贴身人前来问话。”
侍卫纷纷后撤半步,拱手作揖。
“尚书大人。”
刑部尚书蔡轼姗姗来迟,摆手招呼,“守个门而已,该放就放,堵得水泄不通,到时候人抓到,陛下也得问责。”
“蔡大人慧眼,” 李阗英话语又尖刻了几分,“上天怜悯,陛下慈悲为怀,有人封锁城门不让出入,百姓怨声载道,若一纸诉状告至朝廷,不知陛下会作何反应。”
侍卫咬牙,竹简之则乐开了花,李阗英冲人点头,“他们身份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