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住旁边路过的果农,借了把水果刀。等削了皮,切了一小块放到小宝手里,他立刻破涕为笑,几口吞下还要。
敖雪道:“小宝这么嘴刁都爱吃。妈,给我一块。”
敖雪妈妈一边给孩子擦手擦嘴一边道:“梨子怎么能分着吃呢。你要吃的话再摘一个。”
敖雪老公立刻摘了一个给老婆:“只怕你不爱吃这种太甜的。”
敖雪咬了一口果然觉得太甜腻,胃顶着难受,于是还给丈夫:“你吃吧,不好吃。”
“老婆,我不和你分梨吃的。”
敖雪便把梨扔在了地上;敖雪妈妈又追问了小宝几次要不要尿尿,小宝玩得正高兴,拼命摇头;敖雪老公牵着儿子的手,做了个举起双臂的手势,笑道:“小宝,爸爸妈妈带你坐飞机去一个有趣的地方,好不好?”
小宝大声道:“好!起飞啦!”
夫妇两人便往果林旁边的田埂下,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叫小宝尿了。小宝一边尿一边笑嘻嘻:“爸爸,爸爸,你看,我有好多尿哦。”
尿完,敖雪老公抱着小宝对老婆道:“我带着小宝去找妈,你拿着小风扇,一个人逛逛吧。”
敖雪道:“看你一头一身的汗。小宝,你下来,自己走。”
小宝一听,立刻背过脸去,紧紧箍着爸爸的脖子不放手。
“没事没事,我就喜欢抱着他。我知道你爱吃什么水果,保证都给你买好。”敖雪老公比她年纪小,也确实爱对她撒娇,“老公好不好?”
从第一天结婚他就爱问她这个问题。敖雪一开始还会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则是笑着鼓励:“好。很好。你最好了。有什么事我们电话联系。”
自从结婚生子,她便没有什么自由时光了。所有时间都被工作和家庭给填得满满地。娘家妈妈和丈夫其实都很给力了,但她还是觉得好累,好多次恨不得能像小说里的主角那样重生到人生十字路口前,那她一定会做好安全措施,避免奉子成婚,好好地多享受几年单身生活。有时候她也会反思自己。家庭里其他成员已经够体贴了,爸爸还偷偷地给她买了一套精装修的loft公寓,说是以后她要是不开心了就一个人过去住两天清静清静——大家都在尽力地爱护她,她是不是不应该继续逃避母性的天职呢?
这种内心的矛盾让她现在拥有了一点独处的时间,都会又开心又惭愧。
敖雪戴着墨镜,拿着小风扇,在田野中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想来这些果树也和她一样没得选,到了时候都得结果子,不然这么一大片果林里,就它光秃秃地,也不合群。她的思绪向来是很发散跳脱的,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太后最反感的大棚附近。她偏要进去看看,结果发现里面并没有外面那么闷热暴晒,别有洞天一般,令从未有过栽种经验的敖雪十分新奇,沿着一排排的葡萄架子,一直往深处探寻。她最近胃口不大好,这时见了头顶上一张张叶子如同一只只手掌,捧出一串串或紫或绿,或长或圆的葡萄,颊内倒生出点口水了。
她伸手摘了几颗,擦一擦,放进嘴里,又酸又甜,不禁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温湿度不适宜的话,人受不了,水果也受不了呀。大棚里又不能吹空调,所以有很多其他遮阳降温的方式,比如说加设遮阳网,喷水雾……”
满室的葡萄香气中,敖雪听见一把女孩子的声音从葡萄藤蔓后面传过来,温婉平和,带着一丝笑意。满目里枝叶繁茂,果实累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她正想着是难道是和我说话?又听见一把年青的男声笑着回应:“这你也知道。”
敖雪顿时呆住,心跳如擂鼓一般。
“我们读书的时候,不管农科还是生科,都是要下田实习的。”停了一会儿,那女孩子继续笑道,“从安,这种‘美人指’是改良品种呢。口味清爽,好吃不甜。”
那叫“从安”的男人道:“给我尝尝。”
昨天晚上,危从安和贺美娜寄完明信片手拖着手出来,夜已经很深了。刚确定关系的恋人总是这样肉麻又夸张,仿佛不紧紧依偎着对方的话,就会在这夜色深深里被冲散了。
周遭静寂无声,月亮也躲进云朵里去了;只有大地女神呵护着这一对窃窃私语的小儿女。
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
每一个问题,在对方那里都不会被敷衍。
“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是谁来着?我忘了。”
“《岳阳楼记》。北宋范仲淹。”
“他也是个不怎么得志的公务员吧?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
“又让你猜中了。想听他的故事?”
“不想。《岳阳楼记》背得我好痛苦。不得志也就算了,还得继续鼓励自己,要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你看,有才华的公务员可以写文章流传千古。没才华的公务员只能骂脏话然后被同事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