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米……看起来好生眼熟。」江簫笙颠了颠手,掌心晶莹的米粒就滚了几下,短圆饱满,很有辨识性。
姚盛点头,道:「我从陛下那边接手了一点粮食生意,研究过米粮,能认出这米应该是前段时间,上报给陛下能提高產量的米种,目前只在泽水城一带的军屯区试种。」
「我记得这季收成惨淡,为保军粮不断,陛下早已允诺今年边关生產的粮食,扣除税收,必须全数供给将士们,不得私下买卖。」江簫笙抬手,将米粮凑上鼻尖,属于姚盛的薰香先一步漫出,而后便是浅浅的香甜米味,「这米既无存放过仓储的味儿,就是今年採收的新米,本不能流通于市场,更不该出现在长封。」
大周地处大陆北端,全境有三分之二长期处于低温,只能培养耐寒植物,不利于农业发展。故而最南边几座气候温煦的城池,就成了大周粮仓,有大半土地用以种植作物。
这些年,大周凭着花大价钱从周边国家收购、南方农收、于边关开闢军屯收上来的粮食,勉强能打平国家所需,不致匱乏。
无奈今年严冬不见尽头,边关更是骚扰不断,连连打击,致使收集上来的粮食量不如预期,打乱了一直以来的平衡。自从去年年末,六部就开始你争我抢,谁也不乐意当负责填平亏损的人。
兜兜转转,到底姚家等一干边陲武将无人在场,又暂且无战事,六部一通商量,最终决议将缺少的粮食漏洞,全数转移到边关将士身上──长冬落幕之前,朝廷降低对边关粮產的上交数额,却也不再额外派送军粮。
想到这,江簫笙看了眼姚盛。
当时,消息一出,姚家小公子又拎着一套赚钱的新法子进宫。听说是加工耐寒作物的方法,不仅能延长保存期限,还可以增加食物的份量,极大程度的紓解了粮荒压力。
让姚盛一通搅和,六部也体验了一把吃人嘴软的窘迫,不得不把刚抢到手的利益填回去。
于是,一群人意气风发出宫,不过半日,又兵荒马乱地被景明帝召回,顶着月色将最新政令颁布下去:长封依旧不另行配送军粮,不过为了体恤诸位将士,特意免去今年该上交的军屯粮產。
「今年缺粮,边关尤甚,根本不可能将米拿出来卖。」江簫笙身为泽水守将,能信誓旦旦地说:「我敢保证,今年新米在我离开泽水前,早让人收妥进仓,绝无外流。」
「大人的保证,我信了又如何,将来弹劾书上了龙案,进了大理寺,有谁会信?」姚盛笑道:「替代大人驻守泽水的,是张家的人。要这事曝光,你觉得被查办的会是大人还是那位小将?」
江簫笙垂眸,「掰倒我一个无名小卒何其容易,值得他们花大力气,将脑筋动到军粮上?」
泽水新米过于特殊,种植区域全在江簫笙驻地内,长封若要追查军粮外流,首当其衝的,肯定是他。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非我习惯盘查商家,大有可能囫圇收场,无人知晓军粮让人偷进长封。」姚盛叹道:「只不过,运粮之人小心谨慎,趁着泽水换将动手,怕是想着将来东窗事发,还能拖大人一齐分担罪名。」
他见江簫笙神色莫名,不辨喜怒,继续说:「追根究柢,不过是贪心不足,将歪脑筋动到边关的救命粮上罢了。」
「歪脑筋?」江簫笙沉吟片刻,恍然道:「边关资源本就紧迫,他们深受庇护,还想着再从将士身上挖掘利益,当真无所不用其极。」
有了姚盛献上的加工法,长封粮食确实无虞,可耐不住贵人们挑嘴,钟爱军屯新米的滋味,每年流转到长封的米粮,除了进贡景明帝,还有大半是进了他们的嘴。
偏生今年收成不佳,没有多馀米粮供应。江簫笙掌权时,他一个只奉天命的孤臣,自是将泽水管理成铜墙铁壁,断绝了贵人们的货。
如今守城人不在,贵人们再捧着金银引诱,多得是狗胆包天之人,敢顶着风险将新米送进长封。
「如今形势未明,我尚且不知偷粮者是谁,又或是这粮草送到长封,是否不仅仅贩售,还有其他用途。」姚盛先一步走出隐蔽小巷,嘻笑打闹重新填满他的感官.他的神情却是淡漠一片,与周围喜庆融不在一块。
烛光下回首,姚盛的侧顏拉出一条优美线条,起伏有致,男子独有的性感卓然绽放,「话我说得差不多了,大人可猜出我找上你,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