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你母亲本来是一只蛇妖,朕昔年打猎时为猛兽所伤,被她救起后在她的洞窟待了半个多月。那期间我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她从未离开过那片修炼的树林,听说我要走,却执意跟着我一同离去。哪怕我告知她家中有妻妾无数,她也执意要跟我待在一起,还说她不介意。 结果根本就是装的,你母亲久居世外,不懂得人世间那套规矩,进了后宫之后与那些妃嫔相处不和,时常产生大吵大闹。她总想来找我,希望我与她像在洞窟中那样朝夕相伴,哼,异想天开,朕哪能时时刻刻陪她一人。 后来她一个人待久了,就显现出疯症,听说朕宠幸了哪个贵妃,第二天就去找人麻烦。朕念在她救过我性命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是仁至义尽,谁知她却得寸进尺,疯病愈演愈烈。 后来朕当时十分宠爱的淑贵妃怀孕,她妒火攻心,竟趁夜潜入淑贵妃宫中,一只利爪将她腹中五脏剖出,连同那只未出世的胎儿一起。 疯到这个程度了,朕哪能容忍她?命人将她关起来下狱。在狱中她就彻底疯了,又哭又笑又叫,每夜如厉鬼般尖啸,朕去看了一眼,她当时的模样就再也忘不掉。 找了修仙的道士进宫将她收服,挫骨扬灰驱散魂魄,又在她住过的宫殿行法事三日,却仍然赶不走她的留下的阴气,哪座宫殿至今仍然闲置,没有人敢搬进里面。” 殷越目光森冷地看向殷翎,殷翎与她母亲长得极其相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他眯起浑浊的眼睛,仿佛穿透时光的尘埃,从他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你说,她疯成那个样子,难道朕不应该杀了她?她生下的儿子,一半人族,一半妖族,十有八九还沾染了她的疯病。朕身为夏国皇帝,膝下有的是儿子任我挑选,我为什么要冒那样的风险,把皇位传给一个血统不纯,骨子里就埋有疯癫种子,以后随时有可能发疯发狂的皇子? ——哪怕他出类拔萃,耀眼得让人不能不注目,强过他身边所有兄弟。” “所以这就是你当初骗我的理由?”殷翎看起来很平静,他猜想过无数种可能,这个答案在他接受的范围之中,“这就是你杀死她的理由。” 殷越冷漠地看着他,那眼神根本就不是在看自己的儿子,而是在看一个怪物。似乎是为了佐证自己没做错,他说得振振有词,“事实证明,朕当年的选择没有错,传位给诩儿也没有错。殷翎啊殷翎,你隐忍蛰伏十七年,假装将当年旧事揭过,忍气吞声地过了那么久,现在终于还是藏不住你的尾巴了—— 今夜这个你才是你的本性,脱去所有伪装之后真正的你。朕的看法没有错,你跟你母亲一样,就是个疯子,血脉里就带着疯病。哪怕你过去伪装的再好,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压抑不住你的本性!” “唔……疯子,本性。”这话殷翎听着好玩儿,直接给听笑了,“这就是三十多年来你眼中的我,这就是你眼中我的母妃。” 殷翎的母妃死的时候,他只有五岁,对母亲的印象并不多。 依稀记得是个极美的美人,有一双深红色的眼睛,看人时如酣甜醇厚的酒香飘来,很漂亮,叫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多看一眼、再一眼,仿佛能在其中饮醉。 那时他们住的寝殿外面垂落了洋洋洒洒的花藤,在他有限的记忆里,母亲只有两种状态。 要么趴在窗口一朵一朵扯落细碎的紫藤花,声声细数,眼神却时不时往门口的方向张望,像在期待某个人,会突然的出现在那里。 要么就是暴躁狂怒,砸碎殿内所有东西,赶走伺候得宫女太监,抓住自己的头发疯了般尖叫。 那种时候,一般都是她听说那个叫父皇的这次又专宠了某个美人。 这种时候,殷翎就会很怕她,躲在柜子里不敢出声。 母妃分在他身上的目光也越来越少,好像他只是寄养在殿中的一只阿猫阿狗,甚至经常忘了有他这么一个人,十天半月也说不了一句话。 他从母妃嘴里听到的,只有越郎,越郎。后来他才知道,那就是他父皇的名讳。 可是一开始母妃并不是这样的。 她是个很活泼的人,热烈如夕阳落山时涂满天边的霞光,单纯率真,直来直去,喜欢摆弄自己养的小花小草。 她会抱起殷翎飞上花树,逗他张嘴抿一口清酒,卷起他的头发在脑袋上扎满小丸子。 ? 如?您?访?问?的?W?a?n?g?阯?发?布?y?e?不?是??????????ě?n????????????.???ō???则?为?屾?寨?佔?点 或者带他飞到树梢最高处,吹着晨间最清冽的风,俯视整座宫殿的景致,然后摘下枝头开得最早的一束花,放在殷翎稚嫩的手心。 殷翎当时不明白,母妃为什么逐渐就变了。 他与母妃说的话越来越少,就算住在同一座宫殿,三天两头也见不到一次,他虽父母双全,却形同没人要的孤儿。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想起很久没从主殿听到砸碎东西的动静。 有一群侍卫跑过来封锁了他们居住的宫殿,把他带走,他从旁人嘴里听来议论,懵懵懂懂的弄明白一件事—— 他的母亲死了。 从今往后,他再也没有母亲了。 而他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他的父皇一次,关于那个和自己有关的男人的所有印象,就是母妃每日倚在窗前,日思夜想等待的那个越郎。 而整件事最可悲最可笑之处,就在于直到他的母妃死了三十三年后,直到今天,殷越再次提起她,看到的不是她为了他迈入尘世的勇敢,只身栖身宫闱的执着,而是她善妒,发疯,不可理喻。 在他嘴里,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是要挫骨扬灰驱散魂魄,才能彻底赶走的阴霾。 殷翎觉得,当年她大概是瞎了眼睛,才会看上这么一个废物渣滓。 然而已经过去的事,再纠缠又有什么意义? 就算他费尽唇舌去争论,殷越这种人也不会对他母妃的情深有任何理解,只会越发觉得殷翎与他母亲一样,是个异想天开的蠢货,竟然跑来帝王家寻求一生一世。 “当年西域大小诸侯国联和,与夏国的军队打得天昏地暗。他们熟悉地势,早早于险狭处设下伏兵,连我也着了他们的道,重伤坠马,几乎战死,率军后撤,偏又遇上风暴和流沙。” “老天不帮我,当时我以为我就要这么为国殉葬了,然而那流沙之下却是另一重际遇。” “我没死成,睁开眼发现自己身陷一片连绵沼泽,盛开在里面的……” 殷翎指间微转,舒展的花瓣如美人含笑,他抬指轻轻抚弄,如同在抚摸爱人涂上朱砂的红唇。 “一簇簇,一朵朵,全都是这样的彼岸花啊。” 那彼岸花含有剧毒,根系牢牢深植于沼泽之下,如同腐蚀血肉一般将坠入其中的殷翎蚕食。 殷翎能感觉到有根系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