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诸宝,唯有上呈紫薇,方得天地正位。” 李琞呵呵一笑:“南疆诸宝……不知南疆诸宝中,何者为最?” 梅煦不动声色地抬眼,正撞见李琞和煦眉眼中,一闪而过的霜色,好似林影间倏忽掠过的刀影。 他又望向小姐,见她依旧低眉敛目,沉吟片刻方轻声答道:“南疆盛产玉石、铜铁、雷火木,皆为世人称道的珍宝。然而……臣女斗胆以为,南疆至宝,从来不在这些可称可量之物上。” 李琞似有兴趣道:“说说看。” “南境十六族,虽强弱殊异,皆承鸾神恩泽。百年来互市以通有无,联姻以结秦晋。这份血脉相连的共荣之道,方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李琞弯唇轻笑,却刻意不提联姻之词,只道:“不想南疆鸾神,不仅庇佑疆土,还能将这十六族血脉……缠得如此难解难分。” 梅爻沉了沉气,顺势道:“正是如此,南粤新附,更需向鸾神焚香祝祷,求一个各族同沐神恩的吉兆。” 李琞指尖轻点几案,发出“笃”一声脆响,温声道:“南越新附,正宜观摩中原仪制。” 他抬手示意,侍立在旁的高盛立即捧着一部靛青绢面的文册缓步而下。 “这部《大齐会典》,就劳郡主带回南疆,或可助新民习得‘天地正位’之道。” 高盛双手捧着烫金文册,步履沉稳地行至梅煦面前,躬身奉上。阳光透过殿窗,在文册封面的龙纹上投下细碎金光。 梅爻双手交叠触额行王礼,恭谨道:“蒙陛下赐此典章,臣女定当亲奉父王案前,邀各族长□□研精要。” 梅煦看了眼文卷,不咸不淡地伸手接过。 从太清殿出来,梅煦冷哼道:“还真当南粤是为他打下的!” “煦哥哥慎言。” 她总在某些时刻,体会到大哥梅敇对朝局的矛盾心情。而这种心情,是她入京前从未有过的。 软舆已候在一角,风秀捧着玉匣侍立在侧。 梅爻对梅煦道:“我还要去辞行太后,煦哥哥可在宫外等我,风秀陪我觐见即可。” 宜寿宫内,幽幽檀香在鎏金香炉中袅袅盘旋。 随着铃铛脆响,仙姿玉影踏进殿来。绕过插屏,她似觉一道灼灼视线投过来,抬眸便撞进了严彧幽深的凤眸里。 他竟是早早侯在了这里,没有朝服玉带,一袭素色深衣,跪坐在茶案旁,捏着玉盏将饮未饮……眼角、唇角,似有淤痕。 太后倚在鸾凤引枕上,一脸慈爱道:“好孩子,快来!哀家算着你今日来,特地叫容禄做了拿手点心,快尝尝!” 她瞥见严彧面前的几案上,摆着精致糕点,烹着香茗,也留意到他的视线一刻未曾从她身上挪开。 她今日颜色太盛,甫一进殿,似乎满堂都更明亮几分。他盯着她眉间那抹火焰纹, 那是鸾神徽记,她是以南疆王女之身来辞行的,而非大齐的郡主。他看着看着,眼睛便有些涩,捏着杯盏的指尖泛白,再多些力道,怕是要碎。 梅爻刻意错开那道灼人视线,广袖铺展如云,朝着太后伏身叩首,恭声道:“臣女蒙太后垂爱,恩泽难忘。今归期已定,唯将太后教诲铭记于心,方不负这段时日慈荫。” 太后抬手示意起身:“起来,快起来!” 梅爻却仍是跪姿。她缓缓从袖中取出那只精巧锦匣,指尖在匣面鸾凤和鸣纹上留恋片刻,终是稳稳捧过头顶:“臣女蒙太后恩赐,得此珍宝月余。此乃太后当年嫁妆,又承慈恩厚意,臣女思来想去,实在……不敢僭越。” “幺儿……” 太后尚未开口,殿内忽闻一道又轻又涩的呼唤。 太后抬眼望去,只见严彧素来凌厉的眉眼,此刻竟染上几分轻红,喉结滚动间,似是还想说什么却未出口,只余眼底一片湿意。 梅爻始终垂眸,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只捧着锦匣的指尖微微发白,泄露出几分心绪。 殿内檀香袅袅,在她与严彧之间隔出一道朦胧烟障。 太后搭在鸾凤引枕上的指尖微动,目光在严彧和锦匣间流转片刻,轻叹一声:“傻孩子……” 梅爻敛目低眉,不知这一声是说给她听,还是在说严彧。 太后缓声道:“本宫年纪大了,不喜见这些……伤情场面。这镯子既赏了你,便是认定与你相配,你收好吧。” 忽地又转向那个怔怔望着的人:“彧儿,你说是么?” 这一问,似往两个人心头猛搅了一下。 梅爻捧着锦匣的指尖微微一颤,稳住未动。严彧却已撩袍下跪,玄色衣襟铺展开来,额头触地深深一拜,他喉结滚动数次,最终只从口中吐出个气音:“……是。” 殿外通传,太医来给太后请平安脉。太后上了年纪精力不济,索性便叫严彧送郡主出宫。 两人叩头出来,行至宫道转角处,严彧突然攥住梅爻手腕,一个旋身将人抵在了朱红宫墙上。 身后风秀只得低眉敛目,退后了几步,背身而立。 梅爻被他困在方寸之间,抵着他胸膛左顾右盼道:“这是哪里,你可是又发疯!” 相比于她的慌乱,身前人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双眼睛似着了火。 她终是在他灼灼目光下和软下来,葱白指尖抚上他的唇角,柔声问:“疼么?” 他偏头避开,喉结滚动,声音哑得厉害:“你不要那镯子,是不是……也不打算要我?” 她望着他眼尾潮红,轻声道:“它是它,你是你……它代表不了什么,可他们在意。” 严彧眼睫狠狠一颤,眸中闪过一丝痛色。 他懂,她身在局中,不得不顾忌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而他,终究成了她的软肋。 他用力将人搂进怀里,以额相抵,呼吸交错,声音哑涩:“我这几日,睁眼是你,闭眼是你,梦里也未曾安稳。”指节陷入她背后衣衫,他抓起她手按在自己胸口,“每思及你要走,这里——便似有刀在剜一样。” 她睫羽簌簌,在他掌下轻轻战栗。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我说过会娶你,你且在南境等着我,最多仨月,我必亲往迎你!” 她眸光闪闪,望进他带着血丝的眼底,忽而轻笑:“彧哥哥,最难过的那两年我都自己过来了,莫说仨月,此生都是等得的……” 未等她讲完,他已毫不犹豫地亲了下去,带着压抑又汹涌的爱意。 远处宫檐下传来清脆铃音,惊起几只栖息的雀鸟,扑簌簌飞入湛蓝的天际。 - 梅爻离京前的日子,竟比想象中更为忙碌。 梅阊老成持重,留在京中照看府邸自是稳妥;梅六经商有道,将各处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那些往来多年的主顾们,听闻王女即将南归,纷纷设宴相邀。一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