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等谢余年回来。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股无名火就窜上心头。
快一个月了,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她为何还要等着他?
“女儿听祖母和父亲的安排。”姜窈放下瓷勺。
姜明籍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从案头取来一纸洒金笺,“这是暂拟的礼单,你看看可有什么想添减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阿姐及笄时用了十二对发笄,你母亲的意思是你同她一样。”
这是依照嫡女的身份为她置办了。
姜窈接过礼单细看,上面密密麻麻列着仪式流程、宾客名单及所需器物。
单是礼服就备了三套。
“父亲,”她指尖轻触纸上这一行,“会不会太繁琐了?”
“这有什么?”姜明籍眼中带着骄傲,“你及笄这一生只一次,自然要用好的穿好的。”
说着他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锦盒,“这是你......生母当年生前的首饰,一直收着等你及笄用。”
姜窈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指尖在碰到锦盒时微微颤抖。
那紫檀木盒面上雕刻着云纹,边缘已经磨得圆润,显然常被人抚摸。
她轻轻拨开鎏金铜扣,盒盖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像是打开了从前的岁月。
一支羊脂白玉簪静静躺在其中,簪头雕成重瓣芍药,花蕊处嵌着米粒大小的红宝石。
“这是我......”她的声音哽住了。
姜明籍目光柔软下来,“这是你娘最爱的一支簪。”
姜窈看见父亲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个在朝堂上游刃有余的户部侍郎,此刻肩线竟显出几分佝偻。
她突然意识到,这支玉簪对父亲而言,亦是藏了十几年的伤口。
姜窈的手指在锦盒边缘轻轻收紧,忽然将锦盒往前推了推。
“父亲,”她声音很轻,“这簪子......还是您留着吧。”
姜明籍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为何?”
“祖母已经给我备了簪子。”姜窈努力让语调轻快起来。
“再说了,”她顿了顿,“女儿年纪小,怕压不住这样贵重的旧物。”
“胡闹。”姜明籍声音发沉,却伸手将锦盒又推了回来,“你及笄礼上若不戴生母的簪子,外人要怎么议论?”
他指尖在案上敲了两下,忽然放轻了声音,“你娘留给我的东西又不止这一个......”
话尾消散在空气中。
房间里一时静默。
“那不是怕父亲舍不得。”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姜窈自己都愣住了。
第216章 及笄礼
姜明籍转头看向女儿,少女狡黠的眉眼间依稀可见那抹藏在心底的神采。
“为父是......”他张了张口,忽然泄了气似的摇头失笑,“你这丫头。”
这一笑仿佛打散了屋内压抑的情绪。
姜窈看着父亲眼角漾开的笑纹,忽然也跟着笑起来。
她笑得惬意,连簪子上的珍珠流苏都跟着簌簌颤动,在阳光里划出细碎的光弧。
“那说好了,”姜窈边笑边抹眼角,“这簪子以后就归我了。”
姜明籍作势要敲她额头,手落到半空却变成替她扶正歪了的珠花,“没大没小。”
语气里却满是纵容。
姜窈抱着锦盒走到门边,忽然转身,“爹。”
“嗯?”
“女儿会好好收着它的。”她轻轻抚过锦盒,扬起一个笑脸。
姜明籍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那抹藕荷色渐渐隐没在游廊尽头。
一阵料峭的风穿过庭院,卷着残雪的气息扑进书房,吹得案上信笺沙沙作响。
他伸手关窗时,瞥见檐下冰棱正在午后的阳光下滴水。
这景象蓦地让他想起十七年前。
是这样一个晚冬的傍晚,秋烟站在回廊下等他下值,呵出的白气与晨雾交融。
她站在那株尚未开花的海棠树下,手指轻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夫君,”她轻声唤他,“我们有孩子了。”
记忆中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光,与此刻檐下的滴水声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