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眼下有个契机……” 正说到此处,殿外的宫人高声禀道:“圣上驾到。” 林贵妃马上收了口,对林婉卿做了个手势。 林婉卿会意,立即止住哭泣,低了头,悄无声息地绕过正殿,从后面退下去了。 元延帝走了进来,他的面色不太好,看过去有些阴沉。 左右宫人俯身跪拜。 林贵妃迎上去,搀着元延帝的手,到榻上坐下。 她亲自点了一炉清心的迦南沉香,奉在案头,又斟了一盏顾渚紫笋茶捧上,再站到元延帝的身后,伸出纤纤玉手为他轻轻揉搓肩膀,柔声道:“陛下这几日为国事太过操劳了,瞧着气色不太好,今日在臣妾这里好好歇歇,陛下若是累坏了身子,心疼的可是臣妾。” 元延帝享受着贵妃的服侍,半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林贵妃觑探着元延帝的神色,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絮絮闲聊:“臣妾听说太子妃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不枉太子多方寻觅,总算是有惊无险。” 元延帝淡淡地道:“是,太子妃回来了,但听说她脑子碰坏了,不太记事,太子正苦恼着, 如今皇后病重,这事情就由你酌情去办,给太子妃赏赐些药材,算做朕这个做父皇的心意。” 林贵妃温顺地应下了,随后又面露担忧之色,问道:“也不知皇后娘娘病况如何,臣妾只怕皇后见了臣妾要生气,不太敢去未央宫探望,其实这心里头牵挂得很。” 元延帝睁开眼睛,捏了捏林贵妃的手:“她这两日尚好,你别过去,见之无益。” “既然皇后尚好……”林贵妃趁机攀上元延帝的手臂,贴着他的身体,腻声道,“那陛下面色不佳,又是因何而烦忧呢?臣妾愿为陛下解忧。” 元延帝“呵”了一声:“你一个深宫妇人,见识短浅,能为朕解什么忧?莫问罢。” 林贵妃的身子柔若无骨,慢慢地俯下来,跪在元延帝的膝边,用脸颊摩挲着他的手背:“臣妾斗胆,猜上一猜,陛下是不是为了淮王之事而烦忧?” 元延帝眯起眼睛,低下头,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盯着林贵妃:“斗胆?你胆子确实不小。” 他并没有斥责或者阻止她。 淮王近来颇不安分,先是在咸阳渭水岸边率部屠戮流民,又擅自将工部官员斩首示众,近来更是屡屡离京,行踪不明。 元延帝放下的心又逐渐提了起来,他甚至怀疑淮王并未负伤,先前种种都是在欺骗他。淮王为何要这么做?莫非淮王已经知晓是他将破甲弩暗中赠予突厥人、也是他授意李颜阻拦援军?这种疑虑一旦生出,元延帝顿感寝食难安。 长久以来,在人前,元延帝一直是个仁善而友爱的兄长,他曾经那么疼爱淮王、信任淮王,他不容忍旁人在他面前对淮王有丝毫不敬,但是,现在的情形却不一样了。 元延帝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够置淮王于死地的理由。 林贵妃陪伴元延帝多年,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元延帝的心思。 她仰起脸,直面皇帝的目光,声音柔软,但所言却石破天惊:“臣妾正要禀告陛下知晓,太子妃落水,是淮王救了她,前些日子,淮王与太子妃藏身于咸阳永寿镇,同住同行,俨然是一对奸夫□□,臣妾不忍太子被欺、不忍皇室蒙羞,故而斗胆将此事禀明陛下,请陛下圣裁。” “淮王和太子妃?”元延帝下意识地笑了一下,怔了半晌,又笑了一下,笑声突兀,“你在说什么胡话?”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字虚言,管叫臣妾身首异处,不得好死。”林贵妃说得斩钉截铁。 元延帝慢慢变了脸色,他一把捏住林贵妃的下巴,逼近她,目光如剑:“林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林贵妃素来是元延帝心尖上的人儿,元延帝爱的就是她善解人意,譬如眼下,她言语温柔,把该说的话都替他说了:“陛下,此事证据确凿,绝非凭空捏造,淮王与侄妇苟且,丧伦败行,此禽兽也,当褫夺兵权,交由宗正寺及大理寺会审,定其罪,以正纲常。” 淮王和太子妃通奸?这听过去未免太过荒谬。 但是,有什么要紧呢?淮王高傲且孤僻,素不与人交往,自出家后,更是长居山间道观,不问世事,叫人丝毫抓不到破绽之处,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桩违逆人伦的罪名,至少先坐实了,后面再论。 但是…… 元延帝捏住林贵妃的手越收越紧,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半晌,他挑了挑眉毛,低声似是自语:“想叫淮王认罪,谈何容易。” 案几上的迦南沉香燃烧着,香气袅袅杳杳,缠绕在林贵妃的眉眼间,飘拂不定,她在烟絮中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臣妾自有法子,叫淮王心甘情愿认下这罪过,陛下尽管放心好了。” —————————— 入了春后,雨水渐多,正如此际,雨幕笼罩宫城,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湿漉漉的,淅淅沥沥的声音不停地敲打着檐上的明瓦,杂乱无章,叫人心烦。 宫中一早便遣人过来传唤太子妃觐见圣驾。 傅棠梨才回宫没两日,借着林承徽怀孕的由头发作了一番,眼下正和太子冷战,太子却不计较,听得元延帝召见,殷勤地陪同前往。 到了紫宸殿,此刻天光黯淡,大殿前方金壁耸立,雕刻云纹饕餮,兽面威压,怒目圆睁,高柱上盘绕诸天神龙,利爪如勾,阴影重叠,迷海生雾,龙爪似乎下一刻就要破云而出。 宫人垂首俯身,似泥塑木雕,千牛卫持长戟拱卫殿上,威严肃穆。 元延帝端坐上首龙座,面色阴沉,林贵妃盛妆华服,侍立帝驾之后,宗正寺卿安王和大理寺卿曹升候在一旁,下方跪着三个布衣百姓,神情畏缩,面目寻常,瞧不出什么端倪。 大殿上的气氛沉郁而诡异,这让傅棠梨生出了隐约的不祥之感,她行了礼,垂下手,偷偷地勾了勾赵元嘉的袖子。 赵元嘉如今对他的太子妃算得上十分体贴,他得到暗示,立即道:”父皇今日唤二娘过来,有何吩咐?二娘如今身子不太好,若没要紧事,不若先叫她回去歇着,儿臣可代劳。” 元延帝看了看赵元嘉,又看了看傅棠梨,脸色复杂,缄口不言。 倒是林贵妃发话了,她的目光掠过傅棠梨,似笑非笑的:“那不成,今儿这桩事,正与太子妃相关,旁人走得,她可走不得。” 傅棠梨心里打了个突。 赵元嘉那边还问:“这话怎说?是何事?” 就在此时,殿外宫人禀:“淮王到。” 外间的雨似乎大了,赵上钧踏雨水而至,步履间带着潮湿的水气,高髻束冠,深衣鹤氅,广袖垂地,似从山间云雾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