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来见你之前,有略微了解你的经历。你对北漠毫无忠心可言,却又不得不替北漠出战。” 龚骋道:“是又如何?” 来人喉间溢出笑声,转了话题:“老夫出身北漠小族,当年为谋生习武而远走他乡,再回来,父死母亡,发妻遭人掳掠折辱。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腹中已怀有孽种,身侧有女五岁。你猜,这些都是谁做的?你不会以为西北诸国皆是正义之师?率领军队纪律严明?” 龚骋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事。 “你总不会想说,北漠也是无辜吧?” 来人:“兵锋之下,没有无辜。” 发妻处境比同一批被俘虏的女俘好一点儿,因为姿色出众,她没有沦落到妓营供兵卒取乐的处境,反而被人当做讨好献媚的礼物献给小头目。之后跟的男人,不是战死了就是想用她换取更大的利益,最后跟了如今这位。 女儿和腹中孩子都是如今这一任的。 似他发妻这样的女人,在现任的后院还有四个,另有五人被送给同僚或者上峰打点关系。她只是十个行走战利品中比较受宠的一个,又生育过子女,这才没被再度转手。 发妻看到阔别多年但容颜依旧年轻的丈夫,俏脸褪去血色,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瑟瑟发抖地将女儿拉入怀中。唇瓣颤抖,吐不出一个字,但她的双眸对丈夫盈满了恐惧。 来人对这一幕陷入了沉默。 北漠的女子多是野蛮生长的,肌肤经受恶劣多变环境的折磨而粗糙,再好的底子也要打折扣,但有一股特殊的野性。自由、蓬勃、热烈、张扬、顽强……好似一把草籽,乘着风飞到任何地方都能扎根、生长、繁衍。 眼前的发妻却让他陌生。 脸颊和脖颈处肌肤细腻雪白,衣裳料子虽不是锦缎丝绸但也不是普通庶民能比,略施粉黛的眉眼噙着忧郁。她用恳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根本看不出北漠女子特征。 环境、世道,真的可以让人面目全非。 他伸出手:【我不杀你的。】 发妻噙着泪,疯狂摇头。 跪在地上的她又将女儿往怀中紧了紧,膝行着往后退了几步。她不敢开口说话,不能用蹩脚的雅言,会激怒丈夫,但也不能用已经生疏的母语,这更会成为催命的丧钟。 他眸色沉了沉:【你担心我杀你?】 发妻又摇头,蓄满的晶莹泪珠随着动作而溅落,怀中的女儿被她勒疼,有些不舒服地想挣扎:【阿娘,让爹爹杀了他——】 发妻吓得面无人色,急忙捂住女儿嘴。 看着那个女孩儿呼吸不过来的模样,他视线落在发妻高隆的小腹:【你的遭遇,自然不能怪你,我不会杀你,我还会将你带走重新开始,但——这两个孽种,不能留!】 发妻的回答依旧是摇头。 始终不肯将女儿松开。 噙着泪水,摇着头,用已经生疏的母语啜泣道:【我不跟你走!不能伤我女儿!】 她当然想念丈夫,在最绝望的时候一直很想,也是这份思念支撑她最艰苦的两年。直到碰见如今这位,他不算个好丈夫,没什么温柔可言,但他给自己提供了稳定生活。 她不能不顺从这位丈夫。 不顺从,她又要被转送给陌生人。 她想,自己是有点喜欢对方的。 自从女儿出生,她一遍一遍跟自己重复这些念头,她学着后院其他女人温顺体贴,从一开始的蹩脚惹笑话,到之后的轻车熟路,似乎完全融入前二十年不曾接触的世界。 偏偏,真正的丈夫出现了。 她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内心涌现的不是即将逃出生天、夫妻团圆的喜悦,而是一种惶恐惧怕和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原先一眼能看到头的平稳未来,又被迫蒙上一层迷雾。 【既然如此,那就一命换一命吧!你是要你怀中这个活着,还是要你腹中这个活着?这两个孩子只能活着离开一个!你的遭遇是我无能,但此事涉及的人,全都要死!】 ※ 如?您?访?问?的?网?阯?发?B?u?y?e?不?是?ǐ?????????n?2????????????c?ò???则?为????寨?站?点 发妻犹豫了好几息。 抱着女儿的手,微微松开。 她将女儿往丈夫的方向轻轻推了一把,女儿表情呆滞麻木,显然已经被吓坏了。来人正要勾起冷嘲,女人嘴角溢出了污血。五官因为剧痛而剧烈扭曲,冲着丈夫伸出手。 【……孩子……烦你,照拂……】 剧痛令她牙齿上下打颤不止。 她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给我,一个痛快,云哥——】 来人杀了妻子,又大开杀戒,连一条看门的黄狗也没留下来。当府上男主人听到消息赶回来,只看到房梁上悬挂着他十几个儿女,还有瑟瑟发抖躲在角落的,不知行几的女儿。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妻妾和仆从丫鬟护院尸体,一个陌生的武胆武者立在中间。 妻妾子女被杀的愤怒,远没有他想要逃生的欲望强烈,而他也这么做了,最后被对方扼着脖子提起来,四肢早被对方用武气震碎。他绝望等待死亡来临,耳畔却听到灭门凶手的声音。后者扭头面向角落的女孩儿,那个像极了发妻的孩子:【杀他,你活!】 女孩儿握着沾满温血的匕首,失控大叫着将匕首一下一下扎进男人身体,她不知道人体要害在哪里,力道也不大,无法一击毙命。男人一开始还想挣扎,最后麻木望天。 随着鲜血流逝,生命力也在远离。 灭门凶手却坐在自己身边,似好友闲谈那般跟他看着同一片猩红晚霞:【惨烈么?残酷么?人性丧尽么?但这不都是你们自找的么?只要有你这样的人,有我这样的人,就会源源不断制造跟阿木箐一样无辜的女人。这些人因我而死,也因你而亡,你我同罪。】 沾血的手轻拍着他的脸颊。 【你该为你的杀戮赎罪,我也是。】 他将发妻和那个女孩儿带走,一把大火烧了此地,将发妻葬在少时常去的土坡,此地看到的夕阳景色很美。天地辽阔而清风不止,据说每一个北漠子民死后,灵魂都会化为一枚小小的草籽,随风而起,风止而落。网?阯?F?a?布?Y?e?ⅰ???ü?ω?ε?n???〇????5?.?????? 他带着女孩儿和疑惑,离开此地。 兜兜转转,女孩儿一点点长大,有了喜欢的男子,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也跟草籽一样发芽抽长。自由、蓬勃、热烈、张扬、顽强……跟每一个北漠女子一样。 只可惜,女孩儿亡于第二次生产,她的丈夫出战被俘,最后死于五马分尸,头颅成了驼城某次京观的点缀,数万人纵情欢呼胜利。二人唯一的孩子逃过一劫,被托付给他。 彼时他已经是北漠赫赫有名的悍将。 攻城掠地,杀人放火。 他做的事情跟以前的人、现在的人,没有任何区别,就像是一只野兽要活下来就要杀戮。杀戮是为了生存,二者就像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