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我也不知自己能活多久,黄昏之时我看着残阳如血,仿佛就看到了自己的死期,于是那个时候我便后悔,有些话我没有告诉你。”
庄蘅敏锐地感觉到她似乎要说什么重要之事,神色也凝重了起来,“阿姐,你说。”
“我一直亏欠你良多。嫁进谢家以后,还帮着他们害你,都是为了国公府和谢家的计谋。”
“爹爹和夫人从来都不是良善之人。泠泠,你可能只知道阿娘一直患病这么多年,却不知道她是在生完你后落下的病根。爹爹贪图阿娘的美色,却根本无法保护好她。夫人妒忌心强,阿娘生完你后,她却故意苛待她,只留下一个婢女照看,连衣物都不能给全,也不许大夫替她诊治,从此她的身子便这么坏了下去。爹爹知道却也并不加以阻拦,因为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妾。这么些年,你同阿娘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应当清楚,阿娘离世,是他们种下的因,她这条命,是因为他们才没的。”
“如今国公府和谢家要联手,要拿你做筹码,他们是不会为你考虑分毫的。必要时刻,你的命根本不重要。他们的谋划太大了,若是失败所有人便会堕入无底深渊,而你便是第一个被献祭的人。你不需要明白他们的计谋到底是什么,我同你说这些也不是要你去替阿娘复仇,而是要告诉你,不要嫁进谢家,无论是谢容止还是谢容与,离他们远远的,才最好。”
“国公府的人没有心,你在谢家放眼望去,却只能看见孤魂。泠泠,你得想办法逃。”
庄蘅一时愣了,“阿姐,我……”
庄窈微微笑道:“泠泠,记着我的话,你得好好活着。”
有婢女进来,给庄窈端了药。庄蘅和她不好再说下去,只能自己出去了,站在圆月下思索。
阿姐说的没错,她得逃。
她现在孤立无援,但她总不能坐以待毙。
她得把这条命先保住,才能想之后的事情。
在婚期定下来之前她就得逃走。
至于能不能成功,逃出去后如何存活,她还没想好,这些都还需从长计议。
谢容与固然是个反派,但谢容止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她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那她在国公府和谢容止面前就更需好好伪装一番,伪装成顺从乖巧的模样,让他们不起疑心才好。
后头的几日她都在谢府待着好好照料庄窈。
不过几日,庄窈已经瘦削不少,谢道全却没有露过一次面,庄蘅心里忿忿地骂他几句,但转念一想,他不来也好。庄窈这几日病症加重了些,咳嗽得愈发厉害,庄蘅心里也是难受,总开心不起来。但谢容止来找她时,她却很能敷衍他。毕竟她一看就是个单纯无害的姑娘,同他说话时笑得眉眼弯弯,总让人觉得她是真的开心。
不止谢容止,连谢容与都觉得她在他面前是真的开心。
她对着谢容止笑得总是温和灿烂,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他上次是不是说过,不许她在他面前那般喜形于色?她却还是不长记性,即便阿姐生病了,她在他面前还是这样发自内心的开心。
她对着他的时候,总是疑虑、客套、敷衍,连装模作样的功夫都不肯花。
谢容与控制不住自己内心阴暗的欲念,他还是无法制止地想,他的那位弟弟彻底消失了才好。
不过只要两人并不过分,他都能忍受。直到第三日,他发现他之前给庄蘅的那只香囊被他摘了下来。
庄蘅摘下它是因为,谢容止又给了她一只新的香囊。
他给她时道:“四小姐不如把这只先摘了吧,到底是二哥给你的,你如今还带着,并不大好。”
她点头,“三公子说得对。”
于是她便摘了。不过她根本没想到,谢容与会发现。
侍医刚替庄窈诊脉,虽说得委婉,但庄蘅也能听得明白。庄窈因为生产伤了身子,又忧思不断,天气寒凉,更不利养病,往后如何还要看命数。
庄蘅心里憋闷又难受,在外静静坐了片刻,忽然听见府中几个婢女窃窃私语道:“听说谢侍郎受伤了,这可是真的?”
“这事闹得满京城都知道了,说是中了一箭。谢侍郎不愿走漏风声,却也还是捂不住。”
她当时第一个想的便是,
这几个人一定不是谢容与的婢女。
之前每次来唤她过去的婢女都不同,她从来没有在他身边看过一个熟面孔。
那时候她不懂,还以为是自己脸盲,后来去问庄窈后她才知道,他是个分外谨慎之人,身边的下人从来不会长久,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定期更换才能让他安心。
既然不是他身边之人,那么她们说的话倒也不可信了,兴许只是受的轻伤罢了。
于是她只是继续坐着,心想,反派才不会那么快下线,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