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夏衍……”邱茗轻声打断,努力压制心底的恐惧与不安,强撑对冉芷笑,“谢谢你,是我的东西,给我吧。”
“月落?”
“没事……”
床上人伸手去碰刀片,凉得刺骨,一瞬间透过指尖扎入全身关节,他执拗地将断血刃夹在指间,明明是最熟悉的动作,却异常陌生,刀片停在半空,动不了。
啪嗒一声响得清脆,寒光陨落,邱茗猛然抱紧双臂,颤抖得愈发剧烈。
好疼……快停下,停下来……
“冉芷!退下!”
夏衍忍不了了,赶忙抱住对方安慰。
“公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小孩哭出了声,“我看扔在外面,以为副史大人需要,就送来了……”
“退下!!”
眼泪汪汪的小孩不情不愿离开,夏衍用力顺过背脊,心痛不已,整整数十刀,常人都不能扛下几次,这人硬生生挨到了最后。
“没事的,月落,不疼了,不疼了……”
“夏衍……”邱茗嗓音沙哑,甚至有些哽咽。
“我拿不了刀了。”
第92章
刀刃拔除, 伤痕留在身体里,钉在心中,不随时间流逝而减缓, 每次提及记忆被无情揭开, 疼痛更深一分。
手指捂在胸口,他拿不了刀了。
这辈子都拿不了了。
断血刃, 他入行书院第一年张楠也教的, 轻扇扑面的人媚眼, 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笑得瘆人。
突然寒光扫过,邱茗本能侧身躲避, 下意识拔剑,不等剑刃亮出, 刺耳的风声擦过脸颊,钉在身后的墙壁上。
“拔剑太慢, 以前没学过吗?”
“学艺不精,不习惯佩剑,”邱茗被那眼神盯得发毛, 意识到行为失礼后, 立刻收剑,“在下莽撞,惊扰长史大人了。”
“你又没做什么, 何谈惊扰,”张楠也微笑靠近, 俯下身,折扇撩起他的头发,“体质孱弱, 面色病态,长剑不适合你。”
说着张开手指,一精巧的木匣不过两寸大小,侧雕凤凰图腾,里面整齐露出锋利的刀片,邱茗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警惕抬眼。
“别这么看着我,没想伤你,这是断血刃,内卫暗器,断人咽喉杀人无形,力道不是关键,以技法为重。”
说话人饶有兴致观察他的表情,高挑眼尾,狡黠一笑。
“如何,想学吗?”
不得不承认,张楠也确实教了他很多,尤其是断血刃的用法,邱茗上手很快,指尖力道掌控很好,不出半年便熟练掌握所有招式。
暗器用来顺手,他便长期将断血刃带在身上,很久没有摸剑。遇邪,这把神都工匠锻造的遗作,不知不觉成了腰间饰物。
不过一月前,他还能夹起刀刃,弹指打出,或抵上人的喉咙。
不曾想,如今碰到刀片身体就会止不住发抖。
不能使暗器的内卫,跟废人有什么区别?
该怎么办啊?
“夏衍……”
“没事的,你还有剑,你可以用剑,没关系的。”
怀里人紧攥衣布颤抖蜷缩着,茫然,不知所措,夏衍不禁嗓子梗塞,沉声安慰。
“我不会用剑,”微弱的声音带了哭腔,“沈繁……他不肯教我,他没教我就走了……夏衍,你知道吗?我等他们回来,等了好久,江州的雪都没有化……”
“会化的,冬天很快过去,我带你回江州。”
“回不去的……”
邱茗甚少向任何人流露心事,可最无意的举动往往最让他崩溃,回不去的故乡,寻不到的家人的尸骨,他已经不是江州的许卿言。浴血焚身,从乱葬岗醒来,一步步走来每一天,皆是噩梦。
“皇帝呢?皇帝会怎么想?我拿不了刀,在她身边无处可用,我还能做什么?我是内卫,行书院的獠牙去了利刃,便是无人想留的弃子……”
“我还没查出我爹的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还没搞清楚,我还有太多事……我不能离开行书院,我。”
“邱月落。”
一声轻语打断,一双手从黑暗的漩涡里将他拉出,拨开碎发,抹去血渍,月下映射雪光,清亮明净,这双眼睛他看了好久,久到风月朔雪不知年岁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