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谁的棋子,那也不是你唯一的利器。”
夏衍悲伤地挤出笑意,拥紧双臂亲了淡香的发丝。
“剑法没那么难,我教过你的,月落,你会用剑。”
香炉中熄了,一弯檀木烧剩了香灰,后调清雅绵长,如浸入深山泉水,有定神安眠之效。
抱上床上的人已经睡下,夏衍在床头坐了很久,月色落下,邱茗蹙了眉,似乎不是什么好梦,手指轻轻抚平,额头相碰,呼吸还算平稳。
他当然知道一个不能拿刀的内卫意味什么,断了一半的仕途生涯,相当于抹去了存在的意义。
无法正眼直视的身份,浮萍一样飘摇不定,莫名的悸动油然而生,自己和他,是多么相似。
夏衍想了很多,想到关外枯骨,将士亡魂,他想那个驰骋疆场的身影,想曾几何时军营中陪伴自己的众人。
是啊,谁心里不是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十几年。
第二日清晨,邱茗睁眼夏衍不在身边,心里一阵失望,这时床头似乎有活物,一团黑色的东西两小木叉支着,黑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瞧着他,心一亮。
“阿松?”
戕乌歪了小脑袋,咕咕叫了两声,他伸出手去,小家伙开心迎上,任他摸了摸。温热、毛茸茸的乌鸦,揉在手里很舒服。
“抱歉,等我能起来了就喂你。”
每次戕乌来,他都会给很多谷粒,阿松每次撑圆肚子后才心满意足飞走。
“外面冷,进来睡吧。”邱茗轻笑着,气若游丝。
“呱!”戕乌异常兴奋,蹦蹦跳跳钻进被窝,在他脖颈下寻了个舒服地方,转了两圈扭动身子卧下,黑绒的羽毛瘫了下去,仰起脸啄了他的嘴唇。
邱茗拉起被子,亲了脸旁的小家伙,再次闭上眼。
屋外人影闪过,等了一阵才推门进屋,细细打量睡着的人,手指敲了窝在臂弯下的鸟。
“喂,可以了。”
“咕……”睡得正香的鸟非常不满,头缩进翅膀抗议,暖烘烘的小窝绝不拱手让人。
“阿松,别闹,会吵到他的。”
“呱!”戕乌被惹烦了,扭头啄了他伸来的手指。
“得寸进尺是吧?让你进来看看,谁让你钻被窝了?”夏衍叫上了劲,灵机一动,兜里掏出颗玻璃珠晃了晃,“兖地好货,想要吗?”
戕乌一见亮晶晶的东西,眼睛瞬间瞪成了硕大的葡萄。
“去。”
珠子嗖一下扔得老远,戕乌应声展翅,嗖一下飞出门外。
脖子旁慕然空了一块,凉飕飕的,邱茗揉了眼睛,含糊问。
“阿松呢?”
“贪玩,看见发光的就挪不开眼,跑出去捡石头了,”夏衍轻快解释道,“继续睡吧,大清早别折腾宋子期了,不然挨骂的是我。”
“他骂你什么?”
“很多啊,”夏衍亲自翻身上床拉了被子,将热气裹在身下,“见色起意,不安好心,不知好歹,狂妄自大,大内吃饱了撑的。”
毫无起伏的语调听得人困意上涌,邱茗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声不响埋怨,“骗人,连尘才不这么讲话。”
“是,不这么讲,”夏衍笑了声,“但用词也好不到哪去。”
邱茗的情绪平复了不少,至少愿意安安稳稳睡觉,但吃饭还得另想办法。方才来之前,宋子期说可能室内待久了闷,他那样心思重的人,长期躺床上不是好事,为避免胡思乱想,不如带出去走走,反正近日空闲,到街上转转没什么不好。
“再过十日就是上元节,战事清理完,这回肯定好生热闹,兖州庆典,你还没看过吧。”
“嗯。”
“那正好,我带你去。”夏衍一通讲述给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雁军少子不愧是兖州人,来兖州跟回自己家一样,邱茗睡一阵醒一阵,大抵听完了游园灯会、平地打火花,还有各色各样异族表演的节目。
“和上京不一样,兖地有北境的特色,副史大人来地巡查,怎能错过灯会。”
“上京灯会没去过几次,没法比较……”
“嗯?簋市也没去?”
“没有,”邱茗不睁眼,呢喃着像说梦话,“人太多了,不舒服,常安那孩子喜欢,有年去了次,没什么好玩的。”
夏衍很意外,不说外地访客,邱茗在神都待了至少五年,却没逛过上京城最大的簋市?[1]